莫顏耳邊傳來守衛士兵急速趕來的腳步聲,她急忙左右環顧,可這里四處都是牢房哪里有躲避的地方?
忽然——
身后伸來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攔腰抱起,踩墻墊步輕盈而上,最后兩人在墻壁高處的小臺階穩穩立住。莫顏被他緊緊摟著靠在墻上,暗灰色的大氅將兩人緊緊環住,融入到暗灰的墻壁里,從外面看竟絲毫沒有身形。
莫顏抬眼一看,原來是那日信誓旦旦要嫁給她的俊美少年。
她驚呼:“大神經!?”
“——噓!”
少年輕笑,眼睛如黑玉般美麗,溫熱的手掌輕輕的捂住她的唇。
她忽閃睫毛兩眼睜大驚訝的看著他,絕美的面容,淺藍細格的緊身衣,暗灰色的氅帽寬松優雅的搭在頭上,簡潔華美又有說不出的高貴性感。
很快,下面傳來士兵們丁鈴當啷的嘈雜聲。
莫顏安靜屏氣,唇邊染上他手心淡淡的清香。兩個人貼的很近,面頰上均勻的拍打著他溫潤的呼吸,只要輕輕低頭,他的唇就可以觸碰到她的臉頰。
貼墻而立,兩人互相靠著動彈不得,隔著薄薄的衣衫仿佛可以聽到彼此紊亂的心跳。
士兵們四處環視沒有發現什么情況,領頭的警覺向上瞅了一眼,眉心一皺正要轉向再看,忽然腳下又跑過一只黑鼠,比那一只更加魯莽的四處亂沖。
士兵們紛紛埋怨:“頭兒,真該請人來清清這該死的臭老鼠了,這燭臺撞翻幾回了都——”
一旁的人附和道:“就是,整日害我們提心吊膽的。”
“行了行了!”領頭的不耐煩擺了擺手,“沒事就行,出了事兒小心你們的腦袋!”
……
眼看著士兵們扶起倒地的鐵架,罵罵咧咧的走遠了,少年環著她的腰輕巧的落在地上。
莫顏臉頰一陣灼熱,急忙擺脫連退了幾步,疑惑道:“大神經?你怎么在這里?”
“大神經?”少年眼尾一挑,水波不興將她的話重復了一遍。
與初見不同,他一反那日的輕佻,看著莫顏專注妖嬈的眼神就像深夜里的白色霧氣。
“唔……”莫顏尷尬一笑,看來這人似乎并不傻,“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垂眼淡淡看了看莫顏,“納蘭宇風。”
“納蘭宇風……”名如其人亦是十分俊美清爽,莫顏淺淺一笑,問道:“方才謝謝你,可是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個問題好像應該我問你,這里是天牢,你一個姑娘家跑這里做什么?”納蘭宇風認真的凝視她的雙眸。
“我?”莫顏頓了頓,坦誠道:“……我來找一個人。”
“誰!?”他繼續問。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莫顏警惕的看著他,大神經,跟你很熟嗎?
“說吧,我能幫你。”他看著莫顏,微微帶笑的眸子里沒有一點惡意。
莫顏猶疑:“可是你為什么要幫我?”
納蘭宇風莞爾一笑,“——因為你還沒娶我啊?沒娶我之前你可不能死!”
“……”
莫顏一頭黑線,撫了撫額。這人,正經不過三秒。
納蘭宇風卻越發專注的看著她,眼眸深處閃爍著點點星光,“相信我,這里我比你熟。”
莫顏抿緊嘴唇:“我必須要見一個人,他叫歐少陽。”
“新抓來的那個?”
“是!”
納蘭宇風沉思片刻,篤定道:“通敵叛國的罪名應該在天字監,你跟我走……”
莫顏安靜的跟在他身后,一路之上停停走走轉了幾個彎,很快就看到路的盡頭墻上刻著“天字監”三個金黃的大字。他不光對路線熟悉,對士兵巡邏的時間和方位也很熟悉,莫顏不禁擰眉,疑惑問道:“納蘭宇風,你怎么對這里這么熟?”
他彎彎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做了個噤聲的姿勢。不知是否是莫顏的錯覺,她竟覺得那漆黑的瞳仁好似一彎迷失在清泉里的月亮,孤寂卻憂傷。
走進天字監,一眼就看到歐少陽和歐子澈。
沒等莫顏開口,納蘭宇風轉過身去擺了擺手沉聲道:“快去吧!他們應該剛巡邏過,記住你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我就在前面等你。”
莫顏點頭,“好……”
站在狹小的牢房門前看到遍體鱗傷的兩人虛弱的躺在陰暗臟亂的囚室里,莫顏心里忽然覺得灼熱般疼痛,好似聽到自己的喉嚨“格格”的收緊。
她握緊了牢房的欄桿,輕聲呼喚:“大人……大人……”
歐少陽虛弱至極,好似昏睡過去。
她又轉而喊道:“子澈……子澈……”
歐子澈虛弱睜眼,看到莫顏他雙眸一亮,心中五味陳雜,他有多懊悔那日沒留住她就有多慶幸她當日離開逃過了這一劫。
緩緩拖步上前,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顏兒?你怎么會在這里?”
莫顏卻急急問道:“子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他虛弱一嘆,“那日你們走之后,公主他們也陸續返回昭陵。可是沒兩日,一夜之間,馬場的馬匹全部不見!王上大怒,馬場上下所有人都被抓了起來,還好你走的早,也不在馬場的從屬名單上……”
“——等等,”莫顏皺眉,“你說所有的馬一夜之間都不見了?”
歐子澈無奈點頭,“對……”
“不可能!”莫顏眉頭蹙的更緊,“馬場上下數千匹馬,一夜之間全不見,一點動靜都沒有嗎?”
“這也是我們疑惑和解釋不清的地方,王上收到密報,認定是父親在馬場和南岳勾結所以才會這樣,我們現在渾身是嘴都解釋不清……”
“不對,一定有問題!其他人呢?馬場所有人都被抓了嗎?”
“當時情況緊急,有人害怕提前逃跑了,但是大部分都被抓了,有很多熬不住刑已經……”歐子澈頓了頓,眼眶有些通紅。
莫顏思索片刻,“……會不會馬場里有內奸?”
“不知道,現在我們都困在這里,只能聽憑發落。不過父親好歹是朝廷命官,沒有確鑿的證據應該不會有事……”他失神的垂下頭,“最多……是瀆職……”
“可就算是瀆職,丟了那么多馬匹也是殺頭的大罪。”訓馬司律莫顏背過很多次,她心里很清楚,子澈這樣說只是想安慰她而已。
她抬眼一笑,笑容勉強又生硬:“子澈,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們。”
“——不!”歐子澈一凜,嗓音越發嘶啞,“顏兒,你不在馬場的名單里反而是最安全的,我看到你沒事也就放心了,這里危險,你還是快走吧。”
莫顏眼底有晶瑩的濕潤,從懷里掏出一瓶藥,“這點藥你們先用上,你們都是我的家人,大人更是待我如親女兒一般,還有子怡,夫人,我都會盡快想辦法,不會棄你們于不顧的。”
說完,她快速轉過身去。
“顏兒……”
歐子澈急急抓住了她的手,輕聲喚她,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時候再見到她,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見到她,有些話他一定要說。
莫顏身形一窒,沒有回頭,“……還有什么事嗎?”
“晨芙的事……對不起…….”歐子澈頓了頓,局促道:“你還記不記得下雨那天……你問我有沒有喜歡過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