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正要回答肖氏的問題，突地，一個霹靂照亮了天幕，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只見一條粗長的迸發著紫光的閃電劃過西南方向的天際，緊隨其后的雷聲像爆炸似響起。

“轟~隆~??！”

電光在西南方向，而雷聲震耳，仿若就在城隍廟的上空。

啊呦！

震得眾人心下駭然，噤若寒蟬，沒說再說話了。

阿春和阿秋嚇得抱緊了黎定山的胳膊，倒是肖氏想到了自家牛還在外面拴著，想讓黎定山出去看看，又怕倒霉，一出去遭了雷劈。

她只敢嘴上念著“無量天尊”，心中暗忖，老天爺莫不是真的在劈妖精。

這天象，可真是夠嚇人的。

好在，這雷聲來得，走得也快。帶來的雨也不是此前雨露均沾，倒是成了西南方的局部陣雨，城隍廟這邊很快就雷歇云散，天光放晴了。

陽光透過廟門照射在門檻內的地上，眾人這才回了神。

肖氏小聲嘟囔了一聲“真是不會真是劈妖精吧”，隨之又想到自家的牛還在外頭，剛才只顧著緊張了，倒是把它給了忘了，忙又道了一聲“無量天尊”，催促黎定山出去看看自家的牛，別嚇出個好歹來。

她見文氏面色更難堪幾分，自行做主喊了姚廷芳看著他娘，就揚聲沖里面喊道：“請問有人嗎？”

往常大門口都是有知客或守門小道童接待的，今日也不知是個什么情況，一進來就沒看到半個人。又碰上急雨、響雷，一時也不好冒雨去里面喊人，便老實在門口等著。

肖氏瞧這會兒天光放晴了，想趕緊上柱香，求個靈符，去黎定魁家，早點把教人做菜的事兒辦嘍。別等下再下起雨了，又耽擱在這里，算什么事兒。

姚廷芳此前確實在打量貞娘，他也是觀察著城隍廟的壁畫、布局時，無意中與她的視線聚焦處撞在一處，發現她似乎認識字。

此前他也好奇過她一個鄉野村姑怎的會用成語，她說是在學堂偷聽來的。而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從學堂偷聽一兩個字或還可以，想要學得一詞半句，不說完全不可能，但是著實不易。

清溝黎的族學是由黎定魁的兄長黎定文管著，他主管教學以及涉及族學規矩的庶務，而財務相關部分的打理是由族長親自管理，長老們協理的。黎定文是個教學上要求很嚴格的人，上課的時候是不許旁人在學堂走動，尤其是不許在課堂附近走動的。

貞娘想要偷聽除非是趕早修的時候，在學堂外面聽學子們大聲朗讀，不然基本是沒有機會偷聽。

那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她跟姚平遠這些小郎們偷偷學來的，怕一些忌諱，不敢說實話。

那個雷劈下來，他也沒心思探究貞娘到底識不識字了，趕緊將他娘文氏護在身后，等雷歇了，他依舊發現他娘文氏面色慘白，明顯受了很大的驚嚇。

肖氏讓他看好他娘文氏，他自然是責無旁貸地應了。

貞娘看文氏呼吸有些急促，而姚廷芳和他的族兄似乎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嘴上說著寬慰的話，而事實上卻有些手足無措。

“我看看?！必懩锇情_姚廷芳，扶著文氏的胳膊，帶著她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見姚廷芳盯著自己看，就催促道，“發什么呆？你不是來過嗎？趕緊去找人給你娘看病??？”

姚廷芳倒不是盯著她看，對她有什么旖旎的心思。要知道，貞娘現在真的就是個黃毛丫頭，身無二兩肉，尚未發育，一副營養不良的寒寒磣樣兒。往時，她也就那雙眸子長得叫人眼前一亮。今個兒嘛，姚廷芳則發現她有點不一樣，過分有主見了。

他倒也沒白目到這個時候耍霸總將軍氣概，聽聞貞娘的催促，忙扶住了他娘文氏，見文氏經由貞娘那么一料理，情況確有好轉，也沒執著于非要當下弄明白貞娘這人是怎么回事。

姚廷芳對貞娘點頭，又對肖氏道：“對虧了嬸子和貞娘……”

肖氏倒不是被貞娘的舉動給吸引過來的，而是喊了幾聲，沒人應，想進去看看，一時拿不定主意，就回身看丈夫黎定山回來了沒，打算問他那個主意。

這地兒不是他們清溝黎，去到誰家，見家里沒人，也可以進院子瞧上一眼。這里是城隍廟，人家攔了門，也不知道是個什么規矩，怕犯了人家忌諱，惹出了是非。

怕鬼神是一方面，主要還是離了村，不在自家的地盤上，辦個什么事兒，心里都沒那么有底。

“都是個村的?？蜌鈧€啥。”肖氏打斷了姚廷芳的客套，看文氏情況略略好轉些，催促他道，“還是先給你娘看病要緊。瞧著天變得快，咱也鬧不準等下會不會再又是雷又是雨的再來上一場。我和你叔也留不一會兒，你趕緊去里面喊喊人，你娘，我們先看著。不會讓她有事兒的?！?

姚廷芳也是這么想的，這城隍廟好端端的，大門開著，里面卻沒人似的，怎么瞧都叫人心生疑竇。他也怕貿然進去有個什么好歹，他娘文氏這等情況再被嚇上一回，可就麻煩了。

肖氏扶著文氏站定，見姚廷芳和他族兄拉開柵欄要進去，又喊住他們道：“等一下。我看還是讓你山子叔跟你們一道去。有個大人跟著，人家問話來，也多幾分信任?！?

肖氏嘴上這么說，心里想的卻是，萬一有個好歹，她男人黎定山到底是個大人，肯定比兩個小孩子頂事兒。

雖說姚廷芳的堂兄姚廷文比他大個三兩歲，眼瞅著要成丁了，半大小伙子勉強也算是個大人了，可肖氏這一路瞧下來，成才成器的還真是姚廷芳這個小的。

主意都是他拿的，反倒是姚廷文這個大的，空有一副力氣，事事總是先撓頭。肖氏原嫌她男人黎定山是個笨嘴拙舌的，瞧見姚廷文這一路上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才知道什么叫著說不出話。

她男人，黎定山是有些結巴，情急說不出話，平時好好的時候也能說，大事上也是能拿主意的。姚廷文這是個嘴能說，反而不說，事事都不伸頭，那可怎么行。

肖氏也是奇怪姚廷芳的堂叔怎么不跟著來，姚廷芳說是他叔和崇禮塘的黃老三說好了去看看他家的老房子能不能牮屋牮一下。

而且，他也一再強調他和他堂兄兩個人可以，肖氏也就沒多說什么。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姚家要在清溝黎扎穩跟腳，光靠手里那么幾畝田土肯定是不成的，總要找個營生好好張羅。

且不說這些絮叨話，肖氏這廂剛叫住了姚廷芳，黎定山就進來了，說牛沒啥問題，剛聽妻子說讓他陪著姚廷芳進廟里看看情況，城隍廟里頭也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