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騎馬馳騁在凌風冰原,四周白茫茫一片,不時抬頭看眼太陽辨別方向,前方山丘頂出現條岔路,手中拉緊韁繩,待馬停穩翻身下馬,取下個包袱,摸出把扁豆喂馬,喂完抓了些扔地上,馬低下頭撿地上豆子吃,背上慢慢升騰起陣陣白霧。
前天向辰回講述完事情,昨日清晨,辰回說有東西落在海岸讓取回。日夜兼程一路奔襲。從懷里拿出辰回給的地圖,過了面前這個岔路再向東,距離海岸還剩約三十來里。長出口氣,呼出的白霧逃出嘴后迅速逃逸。拿出張白面餅咬了幾口,踱步到山丘頂向下看。一望無際的冰原被兩條三尺寬的道路,一東一西縱橫開來,三兩口吃完手中白餅,轉身走向紅棗馬。腳下一硌,踩到塊硬物。彎腰撿起,是塊赤金打造的腰牌,正中間寫著四個篆字“赫王府”
沈靖皺皺眉,赫王府在前幾日的調查中略有耳聞,赫王麒赫是當今女皇,同母異父的胞弟,據說為人和善,相比于女王的冷酷更加深的民心。腰牌上的材質、字體和那日刺殺雪春靜時,那名殺手的護額材質一模一樣。心想到:莫非那日刺殺雪春靜的是赫王的手下?女王那日奇怪的巨動也就說得清,牽扯到帝王家事,已不是一介‘草民’可以接觸。
離欒衛當差這幾年參與過幾個藩王的謀反案,其中牽扯最廣的莫過于元歷801年七月齊王謀反案。那是加入離欒衛第二年,那年五月嵐卉道太守王紛上書:齊王搶占土地、培養護衛;濫用私刑、無視朝廷;共列舉出一十二道罪狀。圣上當下下旨,嚴責王紛莫須有,污蔑皇室,停發半年俸祿以示懲罰。齊王為此特意拜見圣上表示感激
而就在齊王返回封地當晚,辰回被圣上密詔進宮,第二日被任命為嵐卉道巡撫,沈靖跟著一起到嵐卉道,一到屬地,離欒衛出動開始四處搜查齊王證據,暗中調兵至嵐卉道。一切準備就緒后七月突然一道圣旨:朕有耳聞,齊王謀反,特派嵐卉巡撫辰回徹查此事。一眾離欒衛連同嵐卉道守軍,將齊王府團團圍住。齊王組織府兵反抗,隨后調集管轄內常備軍,而等到軍營,卻見到一眾離欒衛及常備軍首領那顆滴血的腦袋。齊王明白大勢已去,憑自己那百來號府兵已翻不起什么大浪。只得在府內等待離欒衛的到來,沈靖清楚的記得當從齊王府內查出黃袍的表情,齊王盯著辰回,怒目圓睜狠狠的說“辰回!你夠狠,一定不得好死”在依嵐國藩王打造兵刃已是件稀松平常之事,但是一旦私自造黃袍,那謀反的罪名就坐實無疑。
齊王府內所有人被處死,經徹查共調查出大小官員一百六十多位,此案共處死相關人員三千余名。
翻身上馬,用力抽打馬背,一陣嘶吼坐下馬提足狂奔,不時已跑出好幾里地。山丘也在背后漸行漸遠。一路奔馳半炷香的功夫,眼前漸漸出現條海岸,岸邊擱淺著艘破船。
借著月色走進船艙,中央橫放著的張條桌上放著個錦盒,打開看中間躺著塊玉石,上面寫著“離欒衛北鎮撫司”,這是離欒衛調兵手令,拿起來看了下背面有幾道劃痕,玉石沒有破損也沒有多在意。收進懷中,準備走時環顧了眼船艙內的擺設,一絲詭異的感覺席卷全身。船艙貨物的擺放雜亂無章,看起來是擱淺的廢船該有的混亂。但仔細看卻發現這些東西亂的有序,像是有人故意弄得這么亂,處處透露出人為的痕跡。尤其手令被放在這么顯眼的位置,像是專門等著人來取。
“咯吱”
頭頂突然傳來人腳踩上木板的聲響,沈靖長刀在握,后背抵住身后柱子,盯著倉頂大聲喊“誰?”
豎起耳朵聽了幾分鐘,那聲音戛然而止,再無一絲一毫的動靜。輕輕挪動步移出船艙,搜索幾趟卻沒有任何發現。掃視周圍一圈,并無人跡。僅有紅棗馬低頭吃著地上撒的豆子,發出一兩聲響鼻。海面一片寧靜,偶爾幾只魚跳出,月色中銀白色魚兒宛若跳動在海面的精靈。
跳下船起身上馬,回頭瞥了眼仍舊寧靜的海岸。策馬而去,待走遠,一個黑影出現在廢船的甲板上,盯著遠去的方向‘桀桀桀’地笑起來,聲音在夜色中傳的很遠,四周回蕩著那瘆人地笑聲。
趕到雪國時已經是第二日未時,遠遠瞅見雪國飄出陣陣烽煙。心中暗叫不妙,烽煙方向傳自皇宮,朝著永訣寺的方向疾馳,沖至寺廟門口,下馬經直沖進后愿,辰回所住的房間早已空無一人。從廟里拉住個小和尚急著問“后院廂房的客人呢?”
小和尚被嚇一跳,結結巴巴道:“他、他們前天下午就走了”
沈靖松開小和尚沖出寺門翻身上馬,當下狠抽馬背,一陣嘶吼坐下馬撒腿狂奔,不時到達城門。門口站著兩個戎裝的士兵,手中抄著明晃晃的長戟。見騎馬奔來擋住城門大喊到
“來者何人?站住!速速下馬”
沈靖不停反而狠抽馬背,彈出兩粒鐵彈子打向守衛手肘,兩人吃痛長戟差點脫手,趁此機會策馬沖進城門,身后一片怒罵。沖入城內亂糟糟一片,身后已有幾個士兵騎馬追來,拐入一處街道,狠抽馬背,吃痛下紅棗馬撒腿狂奔,沈靖按運真氣,翻身跳上一處屋檐貼著躲藏,不時士兵呼嘯而過。待人走遠,翻身跳下走進人群。街道上來來往往有不少士兵,隨便拉來路邊一人問明情況。今早卯時天還未亮,赫王發動兵變,集結了一眾人馬攻向皇城,直到到辰時,女王才組織守衛軍進行反擊,戰事持續至今,城區內赫王的人馬業已被清除地七七八八。僅有皇城還有一小股叛軍,不過看起來被平息也在即。如今守衛軍正在挨家挨戶徹查叛軍。
沈靖朝皇城方向走去,心中一直在祈禱事情不要再次重演。遠遠看見宮門口站立著幾十號麒麟衛,嚴禁任何人靠近。繞到城墻一角,拿出八爪。這是種小巧的機械工具,在一個八爪的鐵器后拴著條麻繩,是離欒衛常規配置。甩出八爪抓住墻頭,踩著城墻一路而上。落地后不遠處一名守衛軍發現,舉起長戟正欲大喊,沈靖左手鐵彈子甩出,那人眉心中彈倒地,換上守衛軍衣物。順著記憶往雪春靜的寢宮前行,到了門口聽見里面傳來陣陣驚呼,運氣疾跑至殿內,庭院中已經躺下了七八具尸體,看著裝有寢宮護衛的也有反叛軍的。雪春靜正躲在扶風樹后,面前站了一名反派軍,手中抄著把滴血的長刀步步逼近。沈靖長刀在握大喊一聲
“住手!”
喊話中長刀同時擲出,反叛軍剛回身,一刀插透胸膛直挺挺倒下。雪春靜向后躲閃,閉上眼大喊“不要過來!”手中拿著把匕首亂揮,正是那日送的那把匕首。沈靖抓住手腕一把將雪春靜摟在懷里,輕聲喊道“不要怕!是我、是我”
雪春靜睜開眼看是他,突然放聲大哭“你怎么才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沈靖手撫摸著頭發輕聲說“都沒事了!沒事了!”
雪春靜哭了會兒抽泣著說“快去看看母后!”
沈靖點點頭,由她帶路一步步向女王的寢宮走。寢宮前站了一隊士兵,為首的是麒風,正來回跺著步子,不時和身邊的守衛軍交代些什么。雪春靜過來麒風跪下道“殿下!”見身后穿著雍王府兵衣服的沈靖,擋在雪春靜面前握緊手中長戟說“放下武器!”一眾守衛軍把沈靖圍在中間。
雪春靜在身后說“收起武器,他是沈靖”
麒風定眼看了面前人,穿著身不太合體的赫王府兵服,頭盔下藏著張清秀的臉龐,堅毅的目光絲毫不受周圍一眾士兵的影響。收起武器朝附近士兵招招手,士兵四散走開。繼續擋在雪春靜前方看著面前的沈靖
“麒風!我母后呢?”
麒風單膝跪地朝雪春靜說“屬下失職!女王早上被刺殺,萬幸沒有性命之憂,目前正在殿內修養!”
“什么!”雪春靜驚呼道,身子顫抖著搖搖欲墜,沈靖見狀快步上前攙扶住。半響雪春靜喘著氣問“帶我去見母后!”
“可是公主您的身體”麒風說
“帶我去見母后”雪春靜又一次重復一遍,言語種透露出不容反駁的威嚴。麒風當下領著雪春靜和沈靖穿過層層士兵進入宮殿內。殿內站了幾名士兵,見走過來低頭說“殿下!麒風大人!”
女王躺在張錦塌上,緊閉雙眼。雪春靜一看躺在床上的女王,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回頭看著麒風紅著眼問“何人?”
屋內一眾侍女雙膝跪地,麒風跪下說“回公主!是宮內的一名侍女,已被亂戟處死”
雪春靜聽完問“誰指使?”
“是、、、是赫王”麒風回到
“什么?是舅舅?”雪春靜沾滿淚水的臉龐驚訝的問,說話間女王緩緩睜開眼睛,嘴里低聲說“是靜兒嗎?”
雪春靜轉過頭說“母后!是我,是靜兒!”
女王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伸手摸摸腦袋,雪春靜放聲大哭道“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母后了”
“沒事,母后沒事”女王慈笑得看著說。待雪春靜哭聲漸漸平息,女王盯著身邊的沈靖問“你怎么在這里”
雪春靜講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哭著說“要不是沈靖,母后就再也見不到靜兒了!”女王說到“放心,有母后在”過了會兒女王說“扶我起來”坐起后又恢復之前那莊重的神色,盯著麒風問“麒赫呢?”
麒風跪下回到“屬下無能!赫王現在帶人藏在通天塔內,正在組織人捉拿”
女王冷冷地說“一個時辰內拿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否則全體麒麟衛軍法處置”
麒風聽完磕頭到“屬下遵旨”
女王招招手道“都下去,留靜兒陪我”
麒風出了寢宮,立刻開始組織士兵前去攻擊通天塔。沈靖跟在身邊暗想,這或許剛好是個機會,上次進宮時遠遠地看通天塔附近常有六個士兵為一隊巡邏,這次正好去塔內看看尋找進入雪鳳山的方法。當下對麒風說“我也幫你們去攻下通天塔”
麒風回頭看著他說“沒事,閣下在這兒等著就行”
沈靖說“多份人多份力!并且你只有一個時辰!”
麒風點點頭說“好,注意安全!”
一行人趕至通天塔時,塔下已被層層圍住,百丈高的塔身擦滿傷痕。登塔的門口已被堆滿尸體的尸體堵住,城下的士兵正將尸體向出搬準備下一次的進攻。沈靖朝塔身看去,頂層的窗戶邊站了一人,那人穿著身石竹紫色錦袍,頭戴金絲冠。面無表情地看著下方地士兵,身后黃色袍子一閃而過。
守衛軍中看著像頭領的人正扯著嗓子喊道
“動作麻利點!圍他們幾天,看他們下來不下來”
麒風到塔底聽完喊到“一個時辰內給我把人弄下來!”
頭領回頭看著麒風面有急色地說“大人!已經強攻了五波,傷亡了一百多號人。并且就這么大個地方,他們跑不了!”
“一刻鐘內必須攻下!否則”麒風掃視一圈在場所有士兵,冷冷的說“以死報國!”
此言一出軍中嘩然,最近一個士兵喊到“一個時辰怎么攻下?都累了一天了還沒休息!”
麒風一戟戳中那人心窩,那人軟綿綿倒下后說到
“女王被行刺!亂臣久久未拿下,麒麟為尊嚴何在?皇宮威嚴何在?再又抗拒者立斬不赦!”不大地聲音回蕩在士兵中,一個個士兵都低下頭。麒風一聲令下,士兵像潮水般從塔門口向進涌,一波波士兵涌上去,剛清理出來的門口不時又一次被堵住。廝殺哀嚎聲陣陣蔓延開來。麒風大喊道“給我往上沖!前面的清理尸體、后面的人往進沖!”
士兵沖了會兒,步伐明顯萎縮了不少,麒風一連斬掉幾人,淫威下士兵又發起一次又一次的沖鋒。但成效甚微,麒風急得原地團團轉。
沈靖站在一邊觀望,塔內的人已到了強弩之末,被攻破也就是時間問題。上層塔窗邊站的人越來越少,三層以上窗口已空空如也。走到側面,甩出八爪抓住五樓窗戶,拉緊繩索等了會兒似乎塔內沒人發覺,在眾人的目光中踩住塔璧攀爬上去,落地樓上傳來陣叛軍下來的腳步聲,站在塔的拐角處貼近墻壁,長刀豎在胸前做出進攻的起手招式,弓著身子頂住樓梯。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聲音應該是三人一起下來,沖在前方那人剛露出右腳,一記橫切在腳躶。那人吃痛下站立不穩,身子向前倒,沈靖向上踏進膝蓋頂上那人頭顱,后方人喊到“怎么了!”準備伸手拉住倒地那人,就見沖上來的沈靖,來不及反應長刀已經刺入那人胸膛。
“有人入侵!”最后一人見狀大喊,手中長矛當下刺來
沈靖側身,長矛滑坡肌膚貼著左胸刺過,抽回長矛的瞬間左臂夾住長矛向下拉,那人順著慣性身子前傾,沈靖當下運足力氣一招裂心掌打在胸膛。那人松開手中長矛后退兩步,沈靖再次踏前手刀擊在太陽穴上,那人當下躺地口吐鮮血渾身抽搐。抽出長刀,從倒地的尸體上扯下破布裹住受傷處,右手握刀一步步向上走。
隨著塔內后續士兵被沈靖阻斷,塔下的士兵漸漸創造優勢,斬掉最后一波叛軍,成群的士兵涌入通天塔。沈靖也一路走到塔的第八層,上面就是最高一層穿石竹紫色錦袍人所在地。身上也已經布滿傷痕,滿身鮮血,干凈的臉龐此刻早已被鮮血灑滿,不知殺了多少人的長刀血順著刀劍一點點滴落,宛若從地獄踏出的修羅。
樓上傳來低低的咒語吟唱聲。沈靖聽完快步向上沖,剛沖上九樓一直利箭破空襲來,來不及躲閃一箭刺入肩胛骨,右手一顆鐵彈子朝箭矢飛來的方向彈去,可是卻像打在空中,既沒有人中彈也沒有擊中墻壁的回響。
九樓已空無一人,只有正中央有道淺綠色像鏡子一樣的東西,透過鏡子可以看見里面隱隱約約有坐山的輪廓,鏡子對面似乎站了一二十號人,但身影越來越模糊,而鏡子也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小。
難道這就是雪春靜說的雪鳳山結界開啟的大門?眼看鏡子就快消失,來不及考慮,當下縱身一躍跳入鏡子中。
一眾士兵沖上頂層,麒風在一眾士兵的包圍中走出,環顧一圈,臉色陰冷地說“包圍通天塔!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