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對于一篇作文來說，可以評價為好、不好，甚至文采風流、妙筆生花，或者內容空洞，甚至可以說跑題。

然而，奇怪是什么意思？

“對，奇怪!作文通篇八百字，至少有一百個字，我不認不出!”

年輕的女教師喊道。

“認不出？字太潦草？打個低分就是了!”

“不僅不潦草，相反卻工工整整，與明代書法大家文征明的小楷《落花詩》風格相去不遠!”

“我看看!”語文教研組組長劉世杰接過試卷，驚道：“毛筆字？竟然可以用毛筆寫成這么小的字？”

毛筆字無疑，雖然起承轉合已經相當圓潤，但字體粗細變化的韻味，和偶有飛白的筆畫，可以斷定為毛筆所寫。

劉世杰已經年過半百，拿著試卷怔怔不說話，看了一遍道：“好多字我也不認識!我來查查字典，做個注釋!”

“張老師在么？一班不是有一個學生寫字特別漂亮么？??？閱讀題全部空白？”

一班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張云起，晚自習還在監考，并不在這里閱卷。

一個老師接過試卷，試卷開始在閱卷老師手上傳閱。

“漂亮!可惜高考不能用毛筆!”

“完美!雖然我并不怎么看得懂!”

試卷最后又回到了劉世杰的手中，他扶了扶老花鏡，搬出厚厚的大部頭工具書，拿出一張白紙開始為這篇作文做注釋。

綠色自然

呱呱小兒，但飲牛湩，至於弱冠，不明犍狀。佌佌之豚，日食其羓。洎其成立，未識豜豭。每嚙毚臑，然竟不知其夋兔之三窟也。方彼之時，窋詫之態，非闠闠之中所得見也。

今北方久熰，瀵氿甃眢，坌坲坲，燾天幠日。土地皴崩，罅可容人。南疆霶霈，洚水肆虐，當此之滈，茅舍盡走。欲苫不能，啼泣啾啾。

凡此異態，非天之咎。

君不見斵楩焚樟，岵之為屺，睇眄之下，萬山盡屼，百尺篔簹，化為竹著……

延於磚祴，搤腕而惜水中未置菱藕幾株。燠熱之時，而可摘菱冣菂，爇之為饘，以奉親房。

凌晨四點，辦公室空無一人。

劉世杰望著只注音和注釋就寫得滿滿的四張A4白紙，伸伸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張云起被叫到了教研組，拿起桌子上的試卷和組長的注釋。

高大山的字，他是認識的。

高大山的作文使用了純正的文言文作答，甚至還有不少古文字。

2001年高考全國卷，出現了一篇滿分作文《赤兔之死》，雖然全篇也使用了文言文，但只能算得上是三國體的文言，算不得工整。

事實上光會用文言，會寫古字還不算什么，這畢竟是作文，切題才是第一要務。

而高大山這篇文章，熟練運用恰到好處的古文，緊扣“綠色生活”的主題，古為今用，十分切題。

作文開頭列舉了一系列的自然現象，話鋒一轉，引出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并提出以長遠之計來福蔭之孫后代的解決之策。

最后提出了自己的愿景：桃樹碩果累累、觀看兒童在樹下嬉戲，可以摘菱聚蓮，燒煮成粘稠的粥，侍奉親長。

綠色自然，天人合一。

巴特，閱讀理解空白？

那前面的選擇題莫非也是空白？

張云起找到讀卡機器上的分數單。

高大山：0！

“小子，你飄了！”張云起揉了揉自己額頭上溝壑縱橫的皺紋。

上次考年級第一，這次就敢只寫作文！

就算作文給個滿分60分，又能如何？

高手談話一般都在天臺，老師找學生談話都在門外。

三（1）班教室門外，張云起和高大山正在對決。

“高大山，最近身體可好！”

“勞恩師掛念，我睡得好，吃得香！”

“恩師？你對得起恩師么？”

“恩師何出此言？你對我們的教導之情，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又有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那這是怎么回事？”

張云起將一張試卷拍在了高大山手上。

“老師，你不覺得我這小楷的水平又提高了么？”

高大山歪著腦袋，裝起了糊涂。

“聽說，你最近還談起了戀愛？”

“是嗎？跟誰呀？”

高大山一副吃干抹凈不承認的態度。

“劉組長，您好，我是張云起，啊？”張云起接了一個電話，大踏步走了。

高大山一陣輕松。

次奧！沒幾天就要高考了，還想揪著人家的小辮子？

問題是，你早怎么不管？

兩個學霸天天在一起討論學習？

數學老師：“小子，你飄了！只做最后的壓軸題！”

英語老師：“小子，你飄了！只寫一篇英語作文！可是，這毛筆寫英文作文，算怎么回事？中西結合么？”

理綜老師：“小子，你飄了！理綜竟然交白卷！不過，這個名字和學號寫得倒是非常漂亮，要不給要點兒鼓勵分？”

高大山如果在場的話，一定會大叫冤枉！

上午考語文，用毛筆寫作文，很辛苦的！

下午再考兩場，連晚自習還要考一門？

誰吃得消！

是日，有三件事關高大山的消息在流傳。

一是，語文教研組將高大山的作文和注釋張貼在宣傳欄里面，供全校師生觀看。

二是，高大山以語文60分、數學18分、英語30分、理綜2分，總分110分的總成績，位列年級第666名，非常吉利的一個數字！

倒數第一！

三是，高大山的緋聞女友，三班的徐薇薇再次考得年級第一名。

魔鬼人物書寫的校園傳奇！

能考第一或許已經很不簡單，但是還能考倒數第一，就非常艱難了！

考倒數第一，不僅僅是一門技術活，還是一門勇氣活。

“高大山，你給我死出過來！”

徐薇薇咆哮著，甚至還擺了一個截拳道的起手式。

高大山心道：要遭！

徐薇薇只有在憤怒的時候，才會叫他的全名！

“哥就不出過去！”

高大山笑著看向窗外，不管是生氣還是發怒都非常漂亮的徐薇薇，這個截拳道的姿勢，給滿分！

我不出去，難道你敢沖進我班級里面來揍我一頓不成？

Bingo！

他猜對了！

徐薇薇闖進教室，抓住高大山的衣領，將高大山拖出教室，挾持到了樓下小花園。

當天，稍晚些時候，又一條消息在校園內走紅：高大山被校花拖進了小樹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