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女孔瑞兒來家里，孔延國還是挺開心的。雖然知道這個月的退休金又要縮水了。不過兒孫都是債，必須“買單”。將一半退休金給她，孩子在呆了一晚后，就回校去了。
大兒子孔文成和妻子張曉紅現在在外省，具體在哪里，他也不知道。沒辦法，他們夫妻倆欠的債太多了，親戚朋友圈都借遍了。他們在當地也呆不下去了，就去外地了。有時，會打電話給他。孫女也會來看他，雖然大多時候是要生活費，但是他從來沒有讓孫女為難過。
說起來，孔瑞兒也是個不幸的孩子，出生的時候就是“唇裂”，也是當年大兒媳沒太注意，某些藥物有副作用。而她當時也不知道懷孕了，之后，也沒當回事兒。結果，孩子生出來，全家都傻眼了。
雖然如此，家里人都沒想過“拋棄”她，怎么也是自家的孩子。尤其是大兒媳張曉紅，可謂操碎了心。要知道，唇裂，并不是一次手術就能完成的，需要多次的手術，不停地修整，才能讓五官慢慢變得“協調”。
人都說，母愛最為偉大，可以為了孩子不顧一切。
為了女兒的將來，張曉紅不惜“臉面”，想了各種借口，只要能借到錢，有時候，說真話假話都無所謂了。一開始，是直近親屬，再發展到親戚圈的人。在進行了兩次手術后，癥狀減輕了些，但是外形上看起來依然明顯。而且隨著孩子的長大，有缺陷的地方也會更加明顯，而且說話會有很濃重的鼻音。有時候，她感覺到孩子都變得沉靜了。沒辦法，孩子上小學了，知道好壞了，有的孩子會模仿她的聲音，雖說童言無忌，但是孩子肯定會很受傷的。
所以盡快再次進行手術，勢在必行。而這時候，親戚圈兒已經差不多借遍了，再借二遍也借不出多少了。畢竟別人也要生活，還要存錢，以備不時之需。這時，她就動起了別的想法，因為孔延國在政法部門上班，有時會為別人辦點事兒，當然也是在政策“之內”的。那時候，花錢辦工作很是盛行。也有很多人來找公公辦事兒的。但是，并不是每個人的事都是能辦成的。而且還要分事兒，如果太敏感，肯定不會辦。而且，孔延國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收受賄賂。
于是，她瞞著公公，展開了自己的業務。很快，在她刻意的“營造”下，就有一些人來找她辦事。而她則是來者不拒，每個人也不多收，幾千幾百的，別人最開始的時候，也沒當回事兒，畢竟求人辦事，哪有不花錢的。就當給她的“辦事費”了。當然，為了怕有太大的麻煩，她都是只收小額的謝禮。然后，就讓人等。
畢竟辦工作不是短時間的事兒，而且等幾年的都有，要上好單位，除了花錢，還得有耐心，因為各方面都得疏通。所以，她也是鉆了人們潛意識的空子。
等錢湊得差不多了，就給女兒又安排了一次手術，這次手術后，女兒恢復得很好。照鏡子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女兒的表情是開心的。雖然還有些不自然，但是比起以前要好多了。在恢復了大半年后，再去醫院復查，醫生告訴她，最好再做一次手術，鞏固一下，術后女兒的嘴型已經好多了。雖然還是有些別扭，但是和一開始比起來，已經好看多了。現在看女兒雖然不是什么美女，但是也差不多和平常的女孩子一樣了。
又過了幾年，在她不斷撒網下，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找過她辦事了，有些人隱隱地已經感覺到了些什么，但是錢都花了，再說，也不多，就再等等吧，也許哪下能成呢，現在把人得罪了，以后大家見面也不好看。但是也有花得多點的，幾千的，還有過萬的，幾年過去了，事兒沒辦成，錢也不退，就找上門來，她和丈夫便開始了捉迷藏的生活，總是躲來躲去的。雖然一些人也想“鬧”，但當時辦事兒時給錢是上趕著給的，人家說先不要的，但是自己為了安心，怕人家只是客氣，不給精心辦事，所以先拿出來點“活動經費”也是應該的。而且給了錢，也沒留什么證據，因此，想要回來，也有難度。再說，他們也就是追著辦事，并不想要回錢。只要把事情給辦了就行。就是因為這樣的思想，所以，網羅了相當一批人。
就在這樣的貓捉老鼠的游戲中又過了幾年，女兒再次復診的時候又迫近了，其實要是有錢的話，早就該復診，再次做手術了，但是她確實手里錢不夠，說實話，她也不想騙人，可是一想到女兒，就又狠下心來。
而這一次，夫妻倆把目光盯在了公公家和小叔子孔文才的身上。在倆人“聲俱淚下”地哭訴下，母親白惠賢動搖了。她背著丈夫孔延國把房本拿出來，連帶著孔文成從弟弟那里“騙”來的房本，偷偷去銀行一個熟人那里直接辦了抵押。就這樣，勉勉強強給女兒再次做完了手術，果然，術后，女兒的面部越發自然了。張曉紅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雖然被別人在心里罵著不好受，但是為了女兒，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他們自己的房子幾年前早就抵押出去了。
這次之后，夫妻倆知道在當地肯定不能呆下去了，索性女兒好得也差不多了，他們倆就去了外地，并且也不告訴別人他們在哪兒，畢竟，也怕人家上門來索債。女兒就直接放在婆婆家里，這些人總不能為難孩子吧。而女兒孔瑞兒也知道爸爸媽媽這年來的“付出”，心性也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從小就很現實。因此，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奶奶家。
他們倆一走了之，給別人的生活造成的傷害也是巨大的。孔延國雖然生氣。有些事兒雖然是大兒媳辦的，但是也是頂著他的名兒，也說不清楚，因此，那段時間他也挺“憋曲”的。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埋怨誰也沒用，也只能硬著頭皮挺著。好在大家還算理智，也沒給他找什么麻煩，他在放下心的同時，心里也罵倆個人“混帳”。
而且，他們不但騙別人，連自己和二兒子也一起騙，而且還是老伴全程參與，也讓他一肚子氣。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只能把事兒壓下來。弟弟孔文才也生氣，但是手足之情，也無可奈何，而且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慢慢補救了。但是弟媳彭麗華則氣炸了，自己這日子還沒過怎么樣呢，現在房子都被抵押了，什么都沒有了。雖然公公信誓旦旦地說，以后給他們再買房子，但是她知道公公婆婆手里的存款差不多也進了那個“無底洞”了。拿什么錢給她買。于是，她把怒火撒到孔文才身上。之后，夫妻二人就是接連的冷戰。
孔文才上學時學習不好，很快就輟學了。之后，又不怎么務正業，之后也沒有太正規的職業，一開始到鄉鎮里混個閑職，之后機構改革，他又沒什么特長，就又回來了。之后就開起了出租車，工作挺辛苦的。看到兒子疲累的樣子，白惠賢就忍不住心疼。而且，她也挺后悔的，兒子小時候沒好好管，也安不下心來念書。大兒子雖然強點，也是自己找的工作，也不是有編的。現在大兒子倆口子不知去向，她心里還惦念著。再看小兒媳鬧，就壓不住火氣了，在倆人吵了多次之后，她就讓兒子和她離婚了。而彭麗華也倔，直接凈身出戶，再說，本身家里也沒什么存款，她自己存了點，也是自己的，和他們無關。
就這樣，一大家子，就剩老倆口加一孫女。不過，安靜日子也沒過多久，很快，就有親戚上門，把孩子送過來，說自己家不在本地，讓孩子在他們家借住一段時間。其實這些人打的主意是，反正錢也要不回來了，那就換個方式把損失降到最低吧。就這樣，今年這個孩子住一段時間，明年再換另一個。每天來吃飯的人都很多，每天都有一桌子人在吃飯。熱鬧的同時，每天的支出也不少。但是，這都是大兒子和媳婦的“遺留”賬。人都說父債子還。反之，亦然。為了心安，也為了能讓這些人消氣，她也就認了。反正來的人多，就多做點兒。孔延國看到這種情況，在心疼老伴的同時，也感到很無奈。沒辦法，誰讓他們不占理啊！而且，人來了，你還得熱情招待，那種面上帶笑、心里發苦的日子最苦逼了。最后，他也只能認下了，兒孫都是債，慢慢熬吧！
反正直到幾年后，白惠賢去世了，他們家才不來各種“親戚”了！
而這時，也到了孔延國退休的時候了，想著終于能有點“消停”日子了。而孫女也快高考了，他又開始操心孫女的學習，上補習班。好在，孩子還算懂事兒，沒有別的孩子那種叛逆期反應。一直都安安穩穩的，雖然考得不太好，只上了專科，但是孩子在學校挺上進的，愣是靠著自己的毅力專升本了，這讓他也深感安慰。雖然兒子不靠譜，但是孩子還是上進的。以后，要是想考研，他就接著供，而且以后找工作也有優勢。如此一來，他覺得身上的擔子也輕了不少。
然而，他沒清閑多長時間，在農村的父親孔祥棟出門溜彎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兄弟幾個把老人接進城來信了院，這下子，還得需要有人照顧。
要說老爺子雖然八十多快九十了，但是身體一直不錯，自己完全能照顧自己。而且也習慣了鄉下的生活，一直不愿意來城里和兒子們住，也有怕麻煩別人的心理。想著自己還行，能照顧自己，就給孩子少填點兒麻煩了。
結果，天有不測風云。這回不想麻煩也得麻煩了。孔延國退休了，當仁不讓地擔負起照顧父親的責任。一開始住院的時候，他在醫院里照顧。天熱，還得給父親擦身上。不方便起夜，他還得注意大小便。
等過了一段時間，父親能拄拐扶著他慢慢走動了，他才把父親接回家。
如此一來，父親就不能一個人呆在鄉下了，就和他一起住了。除了遠在南方的妹妹孔雪紅，其他兩個弟弟在父親住院期間也和他換班看著父親，直到他把父親接回家。看到他在家照顧父親了，弟弟妹妹商量了一下，每年打過一些錢過來，做生活費用。如果需要去醫院看病，他們再另出錢。其實對于現代人來說，能花錢就能遠離一點責任的話，很多人都會選擇花錢，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孔延國是長子，再說也只有他退休了，所以父親只能歸他管。就這樣，他開始了照顧父親的日子。
孔祥棟的身體素質不錯，在經過半年的調養后，又能下地行走了，大多時候，孔延國都會跟著他，不讓他獨自行動。老爺子精神氣不錯，偶爾也會犯點糊涂，這都正常。孔延國從結婚時開始，就沒下過廚，一開始肯定是各種糟。后來，雖然強得多了，也只是自己感覺的。不過，大家都看在眼里，兄弟幾個也對他更尊敬了。因此，大家經常過來送吃穿用品，到了周末或節假日，大家都來他家，一起做飯吃。一家人也算熱鬧。
有時候，孔文才也會過來，幫助爸爸照顧爺爺，他也是一個人生活，有時候，也在家里睡，兩個人分擔一下，總要好一些。但是孔延國知道兒子開出租辛苦，晚上還是由他來守夜，因為老爺子歲數大了，晚上起夜的時候，身子會很笨，有時候還會需要人扶一下。所以他在晚上有時會睡不實。有時候，孔文才會過來幫忙，但是有時候因為太累了，就睡過了，也沒辦法。有時活兒少了，他會拉著倆人去四處轉轉，回鄉下老家看看，每到這個時候，老爺子的精神頭會特別足。還會到自家的小園子里走上一圈，但是興奮過后，就會很疲憊，然后又會悶在家里。
孔延國本來很愛玩籃球的，后來也因為擔心父親的身體而取消了。孔文才看到爸爸的情緒有些低落。就建議在家里裝上監控，這樣，孔延國也能在老爺子休息，或者看看電視不怎么想動的情況下，他能出來轉一圈，雖然也有時間限制，但是比一直陪在屋子強多了。而手機看監控也方便。家里的老人機也設置了一鍵播出模式，以防有事找不到人。當然，就這一項，也花費了好長時間才讓老爺子明白一些，有時也會按錯。好在孔延國在外面的時候，會習慣性地一會兒就看一下監控，所以也沒有出太大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