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蹦蹦慢慢合上眼，想象自己騰空而起，低頭一看，腳真的已經離了地。

就那樣高高地懸在空中，可是不能再向上了，不能了……她抬頭，不遠處就是比墻壁還要厚實的怪物的肌肉，她大概能想象的到，如果把身體彈起來，那紅通通的肉不停抖動，看著就那么有彈性，肯定會把自己狠狠反彈回來。

“閉眼，想象自己頭頂空無一物?！蹦X海里個聲音對她說。

瞳孔猛地一縮——這不是她的聲音！

低沉而有磁性，就像是從石頭底下汩汩流動的溪水那樣沉潛好聽——那是姬月白的聲音，她忽然反應了過來。

他在哪兒？！她環視一周，果然不見他，她只好默默嘆了口氣。

雖然不見人，有人陪伴她到底還是好的，就算是種錯覺，但想起來也會安心很多吧。她嘗試著閉眼，將所有思緒都排遣出身體以外，明明只是思想狀態的改變，沒想到身體卻輕盈了很多。

她把自己想象成影子，在黑暗的地方陷入岑寂，在有陽光的地方漸漸出現；她把自己想象成水流，沒有形狀，也無所謂流向何方，只是順著感覺一點一點靜靜流淌；她把自己想象成月光，從窗欞外偷偷爬進來，在天亮之前悄悄爬出去；最后的最后，她把自己想象成……其實她想象不出任何東西了！

她覺得自己空無一物，連靈魂都漸漸消散了，就像一滴水漸漸在陽光下蒸發那樣，甚至……還不是！甚至都沒有靈魂……好像世間從來不曾有過她這樣一個人似的……

姬月白從她懷里探出小小的腦袋，看這個女人漸入無人之境，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原來她還是塊做念師的好料子。

他也閉上眼，隨她一起，無聲無息地穿透了大鯤那層厚厚的肌膚，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再睜眼時一人一虎已傲然凌于怪物之上。

沈蹦蹦緩緩降落下來，輕巧地落在那怪物的背脊上，先是腳尖，再是腳后跟，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輕盈。

眼前的巨獸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站在它的背脊上看去，只見藍盈盈的一片，冰涼的甲片閃著金屬的光澤，只要有一點陽光從水面上穿透下來，落在這背脊上，就會反射出極大的光亮，從一片甲片上傳開出去，再是第二片，第三片，只見波光粼粼，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只讓人覺得無邊無際。

站在這樣廣闊的背脊上，不知不覺地就讓人起了睥睨的感覺，只想到萬物皆臣服于腳下，此時此刻，這樣的風景，是沈蹦蹦之前從未見過的。

可以契約嗎？她不止一次起過這樣的想法，她真的很想，很想，但這種想法最終還是被她深深埋進了心里，就像一顆石子被投進了一片汪洋大海中，很難再起波瀾，她很現實地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一個弱小的人是無法提出那種野心勃勃的請求的，她揉了揉眉心。

姬月白在她懷里拱來拱去，他感受到她身上透出的落寞的氣息。

“北冥之鯤，你可愿同吾主契約！”他把威壓慢慢釋放出去，以他為中心，這種壓力層層擴散開去，無形的力量就像一張大網，將水中的生物層層網羅住，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因為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禁錮。

那種力量化有形為無形，形成一陣陣震顫的不可抵御的水波，讓海底所有生物為之一震，就連大鯤也不例外。

遠在千里之外的霍長安和瓦西里也感受到了這種波動。

“有東西出世了？”霍長安自言自語道。

“大概就是主上一直找尋的那只大鯤吧?！庇耙还Ь吹卣f。

“不，不是，”霍長安指節輕扣書桌，從椅子上慢慢站起來，“沈蹦蹦這個人比我想象的要厲害，這是一只我從未想過的神獸，或許只在傳說中出現過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