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北境軍豹營騎兵已經完成集結，人數大概在三萬左右，正向寒佳城進軍！”

“報！齊城北門大開，北境軍狼營正護送攻城車、云梯等輜重向寒佳城移動，人數未知。”

“報！哈城、鶴城、雙城、丹城守軍正陸續出城，以行動路線看確是去往寒佳城無疑，兵力總計約為兩萬。”

其力克看著地圖，一邊聽著各種急報，一邊在心里盤算著劉不知的意圖。

才上任第三天，劉不知已經迫不及待地行動了起來。

看來軍令狀一事，慕容澤所言非虛。

現在擺在其力克面前最重要的問題是：劉不知真的要強攻寒佳城嗎？

若能收復寒佳城，確實是可以讓華國皇帝滿意的一次大捷。然而北境軍劣勢攻城，在他眼里簡直看不到任何勝算。

如果是佯攻，如此興師動眾的背后，劉不知真正的戰略意圖又在哪里？

他猛然想起阿力川的那句遺言：“務必小心域匣川。”

這兩日，其力克已經將域匣川的防區再次向前延伸了五里，兩側又增派了五千弓箭手，他確信別說是人，就算是一只鳥也絕對飛不過域匣川。

在他看來，北夷的防守已經是萬無一失，再加上他與慕容澤有避戰之約，以不變應萬變，便是此時最好的應對。

但是，他還是想給初來乍到的劉不知添點麻煩。

狼營都統狄廣福，北境人，四十二歲，只有一只眼睛。

從軍三十年，攻城七十三次，其中五十六次立下先登之功。

經常掛在他嘴邊的一句話便是：“人死鳥朝天，老子要多拉幾個墊背的！”

這么多年，墊背的羅成了山，也沒見他躺下。

他沒躺下，躺在他身邊的女人卻一個一個遭了秧。

狄廣福娶妻娶到了三十五歲，不娶了。

他從二十一歲新婚燕爾，到三十五歲孑然一身，期間娶妻八次，克死八個。

因為名聲在外，北境人說他娶妻如殺人，見一個，殺一個。

還有市井傳言，這狄廣福是響尾蛇妖轉世，那話兒能噴劇毒，女人入身即死，斷無生理。

如此一來，北境再無一人敢把自家姑娘嫁給他。狄廣福也是硬氣，你們不嫁，老子還不娶了，他將夜里在床第間耕耘的勁頭都用在了訓練上，經常將手下的兵將練得七葷八素，叫苦不迭。

永豐三十年，狼營的兵將終于被練得受不了了，有人提議集錢為都統買一個大姑娘瀉火。

本來只是一句戲言，沒想到一呼百應！

入夜前，趁著狄廣福巡營，親兵將買來的姑娘藏進了狄廣福臥房內的被子里。

三位兵團長和幾位千夫長就趴在臥房外的假山里，只等都統“行事”之時，近前過過耳癮。

他們眼見狄廣福風塵仆仆地進了屋，僅一炷香的時間后，那個買來的女子便行色匆匆地出了屋。

一個兵團長驚嘆道：“這……這么快！”

大家伙正淫笑不止，只聽屋內傳來一聲巨吼：“門外的癟犢子們，都他媽的給老子滾進來。”

眾人戰戰兢兢地在狄廣福面前跪成兩排，誠惶誠恐等待發落。

他們本以為至少也要挨一頓鞭子，誰知卻聽狄廣福一臉傷感道：“生養不易，咱們要是打得過北夷，這北境要是太平，誰家父母忍心為這么點錢把姑娘往火坑里推。”

說罷，他擺了擺手，便讓他們自行退了出去。

這些將校來自廣西，也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賣兒賣女的苦楚，他們比任何人都要感同身受。

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不多時，狼營上上下下，盡知此事。

狄廣福的仁義被廣為傳頌，心中的抱負也終于被兵將所理解。

自此以后，狼營的訓練越發嚴苛，卻再無一人喊苦喊累。

此次出征寒佳城，狄廣福按照指示將狼營全員出動，踏在城郊厚厚的雪地上，他的內心卻十分忐忑。

在臨行之前，他親自去哈城督撫府面見了劉豹，痛陳此次部署的荒謬。

“督撫，狄廣福是個粗人，卻也讀過《孫子兵法》。孫子曰：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如今以北境的軍力，想要避戰保全尚且困難，此時卻主動出擊攻城，末將實在無法理解！”

劉豹一臉淡然道：“廣福，一切依令行事，無需贅言。”

狄廣福急道：“督撫！兩萬五千步兵沒有騎兵掩護，攜帶笨重的攻城器械行走在寒佳城郊外，若北夷派出騎兵攔截，狼營將死無葬身之地！”

劉豹默然不語。

狄廣福跪地朗聲道：“督撫，若此次狼營二萬五千將士的任務就是為了全局而送死，狄廣福絕無二話！末將只求您能讓兄弟們跟我死得明白，死得其所！”

劉豹起身扶起狄廣福，沉聲道：“廣福，我已答應了安國，一切按照他的意思調兵遣將，至于意圖只有我們父子二人知曉。我只告訴你一句話：此次安國的作戰方略已經被我認可。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狄廣福還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軍令如山，此時面前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硬闖進去。

他施禮轉身剛要走，劉豹問道：“我寫給你的信，里面內容可有牢記？”

狄廣福回頭施禮道：“已經爛熟于心。”

劉豹點了點頭。

入夜，狼營在距寒佳城七十里處安營扎寨。

今日行軍二十里，一想到還有兩日半生死未卜的行程，縱使如狄廣福這樣的悍將也輾轉難眠。

他從不怕死，可一想到平日里將士們不問寒暑，揮汗如雨的刻苦訓練，若是連寒佳城的城墻都沒有摸到便白白犧牲，實在是意難平。

他甚至心懷怨氣地想，若他們也是虎豹營的精銳，督撫和少帥可舍得把他們趕入死地。

想著想著，倦意上涌，狄廣福沉沉睡去。

“報！”

狄廣福瞬間驚醒，第一反應便是抽出腰間佩劍大步向營外走去。

傳令兵見都統許是睡毛了，慌忙道：“稟告都統，是好消息！少帥帶著豹營五千騎兵前來策應，正往咱們營地疾行！”

狼營上下都是知兵之人，自然清楚此次行軍在廣袤平原，沒有騎兵的掩護意味著什么。

現在有了少帥親自帶兵策應，狼營必然無憂！

誰知狄廣福臉上非但看不見一絲喜氣，反而殺氣騰騰道：“傳令下去，全軍備戰！”

傳令兵怔了怔，領命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