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游
- 繡衣使
- 箋俞
- 3080字
- 2019-09-23 12:00:00
第二天,尚在睡夢中的劉晟被韓云生叫醒。
這倒是稀奇。
韓云生這個人,用劉晟的話來說不到刀子架脖子上是不可能早起的。在冶金司當差,韓云生基本每日必定遲到,就算他什么事都不干。
“怎么了,起這么早?”
“來人了。”
“誰?哦。”劉晟想起來了,昨晚那老者說過今日他主人要見他們,想來是派人來節他們了。
“來了多少?”
“一個。”
“一個?呵,比起昨晚倒是簡單多了。”
“去不去?”
“不去成么,你吃過了?”
韓云生搖了搖頭。
“那就先吃,吃完飯再去。”
“可人家都來了,在那等著呢。”
劉晟掀開被子起床:“那就讓他繼續等,吃飯最重要。”
其實不是劉晟不給面子,禮尚往來他也懂。只是現在是什么時候?天剛蒙蒙亮,早市開業的時辰都還不到。現在就派人來是很急著見面么。他不管這些。洗漱完畢,早點也備好了,同韓云生慢慢享用了起來。
韓云生吃得很快,畢竟還有人在等著。可劉晟是細嚼慢咽,一副大家閨秀的吃相。韓云生是又氣又覺得好笑。
“照你這速度,什么時候吃的完啊。”
“急什么。”
“早知道就應該請外面那位一起吃的。”
“行了。”劉晟把碗一推,“走吧。讓人等急了確實不好。”
現在早市也已經開了,時候的確不早了。
“來請我們的人呢?”劉晟問
“那。”韓云生一指。
很意外,來的人劉晟認識。正是那日與人比武的姑娘。今日她沒有穿著箭袖而是換了一身淡紫羅裙,外罩一條皮裘斗篷,青絲用一根紅繩束著。衣著的改變讓劉晟以為認錯了人。
姑娘也注意到了他,微微蹙了下眉。劉晟想起來那日被她誤會是登徒子,暗自苦笑。
女子施了個禮:“二位就是客人吧,請隨我來。”
韓云生回禮:“有勞姑娘帶路了。”
畢竟是習武之人,女子走路比尋常女兒家要快了不少,但身姿卻絲毫不亂,想來這女子也受過良好的禮教,即使習過武也不曾忘記。韓云生與劉晟緊跟其后,倒像是她的貼身護衛。除了韓云生不會武技。
閑著無聊,韓云生悄聲問劉晟:“你們倆是不是認識?”
“為什么這么問?”
“剛剛見面的時候,我看到她皺了一下眉頭。我是沒做什么惹到她的事,應該就是你了。”
劉晟笑道:“就你這察言觀色的能力,當個冶金司小官真是屈才了。應該去做暗樁才對。”
“別打岔。”
“好好好。就集會那一日,白天在街上碰見過被人家誤會成登徒子了。”
“嘖嘖嘖,想不到啊,想不到。光天化日的你也會干出這等事來。”
劉晟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想哪去了,我只是盯著人看久了而已。她那日在比武招親。”
“啊?”韓云生很驚訝。他再看向走在前面的女子端莊秀麗的背影,跟比武招親很難聯系到一起。
“我以為習武之人……”
“習武之人怎么了,只會舞刀弄棒?現在一些武學世家,在培養自家的繼承人時除了要教習本家武功,行為舉止的禮儀也不能落下的。”
“看來李玉楠那個小子是個特例。”韓云生忽然想到了在錢塘碰到的那個鏢局小子。
“我看不盡然。”劉晟說道,“能取那樣的名字,他的父母也不會差到哪。”
“如若不是你想的那樣怎么辦?”
“如若不是,那就不是好了。你想讓我怎樣?”
兩人聊的正起勁,就聽得女子說:到了。
二人抬頭看去。那是一處放在整座城里也是很尋常的宅院。韓云生仔細辨認了一會周邊確認他們現在城中央一帶,能住這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而且他覺得這座宅院有點眼熟。
“這處雖不是正門,但離得最近。因為不想叨擾二位太久,耽誤了二位的私事。所以還是盡快見面比較好。”
她上前抓住門環敲了敲門,門打開一條縫,門縫里探出一個家丁。女子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家丁隨后打開了門。女子比了個請的手勢,韓云生和劉晟跟著她進了宅院。
進入宅邸,先入眼的是精心打理過得庭院。一塊小湖將整個庭院大體分為兩塊,湖上架設供人行走的小橋,依湖栽種著耐寒的矮株,現在是十一月依舊枝繁葉茂,蒼翠一片。挨著湖的另一塊是空地。只設石桌,石凳,石燈,以及供人踩踏的石板。空地上鋪滿了細小潔白的沙石,被人用工具在地面上劃出了形似漣漪的圈紋,賞心悅目。
劉晟贊嘆:“想不到這小小的庭院也別有洞天。”
“你大都待在京城,不懂這南北方建筑上的差異。北方講究對稱大氣,而南方更鐘意意境。就拿這院中小湖而言,整個紀城只有這才有,一池湖水,勝過十處美景。”
劉晟好奇:“你怎么知道只有這有個小湖。”
“因為這里是紀城城主府邸。”
至于韓云生怎么知道的,就又得談到他還是修士的時候了。
那年他路過紀城,蒙紀城城主施舍過,供了他幾日飯食,因而在進來前就覺得眼熟。
劉晟:“想不到你與這還有這般緣分。”
韓云生感慨:“那年一別已經有三年了,不知道城主他怎么樣了。”
劉晟聽他這話略略思索了會,問道:“三年前城主是個什么樣的人?”
“溫文爾雅,如玉君子。”
“年紀幾何?”
“四十有五。怎么了?”
“我覺得,你認識的城主已經不在了。”
“為什么這么說?”
“昨晚那位老者說他主人年幼,今日我們就被請到了這。如果老者的主人不是城主,那會是誰?”
韓云生搖頭。
“城主有孩子嗎?”
“有一個女兒,算一算現在應該十三歲了。”
“十三歲么……也不是很年長。”
聽罷韓云生此刻內心百感交集。
他認識的人雖不少,但大多是同他差不多年紀的。認識紀城城主的時候,后者帶給他最多的是長者一般的關懷,紀城城主曾不止一次地邀請過韓云生放下修士的身份在紀城里謀一個差事。他很尊重修士,也很同情他們。一路風餐露宿,一生不求回報,盡自己所能給予他人。
那時候的韓云生還想不到自己會落魄至京城中那樣,也就婉拒了城主的好意。
“云生啊,人這一輩子總不能這樣漂泊下去吧。你現在是年輕,可以后呢?你也總不能是一個人吧。”
那句話韓云生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來著?
韓云生努力地想了想,只記得自己笑笑了事了。
他又想到了現在的自己。
原來過來人說的話是對的。或許當時拒絕是覺得自己會一直這么孑然一身。
“在想什么?”劉晟問。
“想起了一位故人所說的話,他勸過我早早安定下來,放棄漂泊的生活。”
“所以這就是你為什么留在冶金司的原因么?”
“不是。那時候我是個愣頭青,聽不進話。也習慣了修士的生活。現在想想人家說的不無道理。”
“故人安否?”劉晟又問。
“已經故去了。”韓云生不得不在心里面對這個現實。
十一月的風悄悄走過,廊檐上的風鈴齊齊晃蕩,發出了“叮叮當當”的聲響。
二人跟隨在女子身后進入了內院,其實應該說是前院了。從他們一進入就到庭院來看,他們走的應是宅邸的后門。
前院屋子較多,通道曲折。兩人跟著女子轉了好幾處才到了前廳。
“二位先在此等候,家主一會就到。”
“你也是這里的人?”劉晟問道。
“不是。”女子搖頭,“我只是借宿于此。若無事的話,我就先失陪了。”
整個前廳就他們兩個了。韓云生與劉晟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守在一旁的丫鬟給二人上了茶。
兩人喝著茶,慢慢等候。
門外傳來了少女的笑聲,還有另外一些人聲。韓云生好奇,側耳傾聽起來。
少女的聲音很歡快,似是在奔跑,無所顧忌。后面追著的人就很著急了,因為他們嘴里不停地喊著“小心”。
劉晟也細細地聽了會:“不會是城主的女兒吧。”
“應該是。”韓云生回答,“還是現任城主。”
門口的丫鬟躬身行禮,道了聲“城主安康。”
身穿鵝黃色紗裙的少女跑了進來,小臉紅暈暈的,額頭滿是細密的汗珠。緊隨其后的仆人要給少女穿上棉衣,少女極是不愿意。這也難怪,她跑了一身汗,再穿衣服是捂的難受,可冷風一吹那就很容易著涼了。
韓云生勸道:“還是穿上好,出了一身汗,今天又有風。一吹搞不好會得風寒的。”
“對對對,這位公子說得對。小姐你就乖乖聽話,把它穿上吧。”
“不要。穿身上捂著,難受死了!”少女看向韓云生,“你是誰,怎么會在我家?”
“在下韓云生,三年前曾路過此處,與林城主結識過。”
“三年前……”少女努力回憶著。
“三年前,小姐還是十歲年華。記不得正常。”
“不不不,我記得!”少女說道,“就是我撿的你,那時候你都快餓死了!就在我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