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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君欲遠行

  • 繡衣使
  • 箋俞
  • 2969字
  • 2019-09-12 12:00:00

風起,是繡衣使所定的暗號。意為有大事發生,這是讓劉晟做好準備。

“莫不是要讓你留下了。”丁琢說。

留下……

劉晟思索著:留下做什么呢?繼續查那批軍械?

他看向丁明,丁琢搖搖頭,他也看不懂。

“等等看吧,”劉晟說:“應該還會有后續的信息。”

“只能這樣了。”

臨江樓大修的這些時日劉晟一直在等王閑云的密信,但似乎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再也沒有了下文。他不得不暫時留在錢塘,繼續等候消息。

京城,繡衣使衙門。

王閑云收了刀,抓起一旁桌上的絲巾擦拭著臉上的汗。他習慣早起的時候練練刀法。坐上這個位置,要學的是如何調配人手資源,使用這張遍布全國的網;年輕時憧憬的事已經做不得了,唯有練練刀來活動活動筋骨。

紅泥小爐上的鐵壺冒著熱氣,壺內的水早已開了。王閑云取了一小撮茶葉放入粗瓷杯中,沖入熱水,看著如針般的茶葉在水中沉浮,舒卷身姿。

“大人,”內侍來報,“有客來訪。”

“誰?”

“那人不說,只說大人見了便知道。”

莫不是那位?王閑云思附。

“大人,見還是不見?”

“見。我去換件衣服,你先幫我招待著。”

“是。”

王閑云進了內屋,準備換上平日里穿的那套玄色常服,想了想,又改穿制式常服,這是朝廷為各官銜定制的常服——渾身素雅,只在腰帶上添一些花紋。

扣上玉帶,王閑云出門迎客。

庭院里端坐著一人,一身月白色的廣袖文士袍,頭發用一只紫檀木發簪束起。正品著王閑云先前泡著的陳茶。

“見過陛下。”王閑云行禮。

“王卿的茶好香啊,是什么茶?”

“去年的陳茶罷了,算不得什么好茶。”

“陳茶么?”蘇浩又細細品了,“單這茶香就勝過無數,宮里進貢的也比不得。”

“陛下謬贊了。”

“還有么,回頭送朕一點。”

“是。”王閑云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內侍,內侍悄聲退去。

“不知陛下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鵬志,坐吧,這里又沒有外人。”

王閑云坐定,說道:“陛下,臣現在叫‘閑云’。”

“我實在不喜歡你這個名字,想做個閑云野鶴,還有可能么?”

王閑云笑了:“到了臣這個位置,還要奢求什么呢,改個名,時刻提醒自己罷了。”

“我今日是真的乏了,那幫老臣天天一本奏折,庫房里都快堆不下了。想起許久沒出來走走了,就想著到你這。”

“臣之榮幸。”

蘇浩提起鐵壺添了熱水:“有件事得麻煩你。”

“陛下說笑,什么事盡管吩咐微臣。”

“幫朕查查,惠王最近都在干些什么,還有他辦的事辦的如何了。”

王閑云心里一驚,繼而安定下來。陛下這是真的要對惠王下手了么,會與自己料想的一樣么。

“臣手下的副千戶劉晟現在在錢塘,剛剛協助剿了東海海盜,可命他前往一探究竟。”

“劉晟?”蘇浩,“就是那個你很器重的年輕人?”

“是,他爹與我是至交,將來必成大器。”

“這是要當繼承人培養了。”

王閑云笑道:“臣膝下無子,確實很看重他。將來他會是陛下一條得力的臂膀。”

蘇浩點點頭:“很好。那就派他去吧,剛剛你說他是副千戶那朕現在提拔他為千戶,算是給他個激勵。”

王閑云起身:“臣下代劉晟謝過陛下。”

“希望你沒看錯人。”

“陛下信不過我?”

“倒不是。”蘇浩放下茶杯,笑道,“閑云,有什么好吃的嗎?要宮里沒有的。”

王閑云一愣,繼而笑了起來。

不過兩日,給劉晟的密信很快便送來了。

信中簡要寫了些贊賞之類的話,提及陛下提拔劉晟為千戶,并派遣劉晟去一趟惠州。劉晟看完后將信焚毀,丁琢在一旁看著。

“我要去一趟惠州了。”劉晟說。

“惠王?”得到劉晟的確認后,他問,“是大人的意思嗎?”

“不全是。”

“不全是?那還有誰。”

劉晟的手向上指了指,丁琢了然。

“何時動身?”

“信里沒有要求。這是讓我自己安排了。”

丁琢頷首:“也好,不難保有什么有心人在盯著。我看你就當做是游山玩水,一路去往惠州好了。”

劉晟笑了笑:“這樣會不會太慢了,誤了上面那位的事,可不好。”

“可你就這么直接去了我估計你什么也找不到,這些年陛下對各藩王明褒暗貶,你的身份又不是保密的。”丁明琢嘆了口氣,“帝王,終歸是帝王。”

劉晟點點頭:“那就聽你的,后天就出去玩。”

丁琢笑了:“你呀,別到時候真的玩心上頭了。”

劉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無事,到時候怪罪下來,我就說這一切是你的主意。”

丁琢虛空揮了一記手刀,起身去樓下了。只留劉晟一個,閑著無聊,他去找了韓云生。路上總該有個伴。

韓云生不難找,無非在哪個小酒館里窩著呢。劉晟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喝得在興頭上,就著盤花生米,倒也有滋有味。小酒館是當地一個未亡人開的,夫婿死的早,夫家又人丁凋零,于是隨了夫姓金,單名一個杏字。金杏不過雙十,街里街坊的因而喜叫她杏兒。

用錢塘的話講,杏兒長得水靈,一顰一笑像極了三月的春雨,潤物細無聲。認識的人都替她惋惜,好好的年紀就守了寡,一個人撐起這個小酒館。不過好在來客也多,生意也不差。當然,來者盡是些未成家的男子。

杏兒心思清明,對這些心思各異的男子看的很清,她可以對他們笑,但從沒有真正在意過一個人。除了今日的韓云生。

別人要一壺酒能喝一下午,酒量大的那就再加一壺。金家的酒坊釀的是粗糧酒,未作稀釋,烈的很,尋常人兩盅下肚就已經醉的不行了。韓云生的酒量驚人,每次來必是要三盅。杏兒開始怕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醉出什么問題來,偷偷摻了些水在里面。不曾想韓云生沒盡興,又多要了一盅,自此杏兒留意上了這個酒量奇大的年輕人。

杏兒猜韓云生不過二十六,其實他比實際看上去要年輕,早些年風吹日曬的比同齡的人是要老些。韓云生今年剛剛二十。

今天他跟往常一樣到了這個小酒館,門前柳樹下的小桌依舊沒有人坐,好像大家伙不太喜歡。他也樂呵,不用擔心找不到位子。其實是杏兒記下了他每次來的時辰,提前一點才擺好這方桌子。

韓云生一口酒,一顆花生米,有滋有味。花生米是送的,買三壺酒就送,別的人獨飲時沒有他這個酒量,自然沒這個好處。

說到底喜歡上一個人,是怎么都看不夠的。韓云生明白這個道理,因為不知什么時候起,每次來這都要承受那位老板娘的灼灼目光,搞的韓云生很不自在,不敢四目相對,目光所觸又急忙撇開。韓云生不在錢塘的那段時間,杏兒異常地思念這個年輕人,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韓云生又出現在城里,這讓她興奮了好幾天。

韓云生只管悶頭喝酒,門口的方向望也不敢望。

身后的一只手拍上了肩頭,韓云生回頭看見了劉晟。

“一個人?”劉晟問。

“你以為呢?”韓云生反問。

“不介意,加我一個吧。”

“我說,你答應過要陪我喝酒,能不能講點信用。”

“這不來了嗎。”劉晟笑著回答。

“你以為我會信,肯定是又有什么事要拉上我。”

“韓兄明鑒。”

杏兒這時送來一只酒杯,又給韓云生添了酒。羞澀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劉晟笑道:“我說你怎么老是來這,原來如此。”

韓云生砸過去一顆花生:“什么‘原來如此’,人家心地好罷了。”

“真的只是心地好?”劉晟不信。

“好吧,主要是我長得好看。”

“你的臉可以再厚一點。”

“行了行了,說正事。”韓云生問,“找我又是為了什么事?”

“想讓你帶我走走,老是在京城里,沒什么意思。想著出去看看,你路熟,是個現成的領路人。”

“看不出你還有這份閑心啊。”韓云生笑了,“但是我不信。”

劉晟啞然一笑,意思大概是“我還能騙你”。

“要去哪,總得有個方向吧?”

“向南,走到哪是哪,最好去趟宛州,我想看看最富饒的地方是什么樣。”

“就這些?”

“就這些。當然,你要挑些好地方,我胤朝名勝之多,總該在活著的時候去見識見識。”

“那一路上的……”

“我來承擔。”

“行。”韓云生痛快地答應了,“幾時出發?”

“后天,隨時可以動身。”

聽罷,韓云生心說:你還真不著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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