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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風雨欲來

  • 繡衣使
  • 箋俞
  • 3381字
  • 2019-07-27 00:00:00

盛京,玉鑾殿。

今日大殿上百官正議論的錢塘府海盜屠村一事,一千二百余人僅只剩下一個孩子幸存,實在駭人。

王閑云也在大殿,他不同于那些聚在一起論事的大臣,一個人站在那顯得事不關己。大概是他比那些大臣得到消息的時間要早,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太監報唱:“陛下駕到!”

百官紛紛歸位站好,齊唱:“參見陛下!”

身著玄色團龍袍的男子端坐在金色龍椅上看著百官,掌班的太監剛要唱“禮畢”,男子卻舉手示意停住。百官中有些人習慣的剛要抬頭,見著同僚都在行禮,才醒覺未讓禮畢,又匆匆恢復行禮的姿勢。

今日是與往日不同,以前男人上朝總像是走個過程,百官上朝議事也只是提些無關痛癢的事,真正的大事都是在書房探討的。可今天男人卻有點認真的意思。百官行著禮,大氣都不敢出。

“禮畢”男人道。

“禮畢!”太監唱,“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退朝。”男人突然甩下這句話,隨即離開了朝堂。一班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也是很懵。

王閑云行完禮,轉身離開。剛出了玄門,一早等候的掌班太監上前一步道:“王指揮,陛下有請。”

太監領著王閑云去了書房。書房建在御花園旁,園中一年四季花都不謝,現在是九月,開了幾叢早菊,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

男人坐在酸枝椅上,桌上的香爐里燃著檀香,爐里摻著幾朵干菊,香煙裊裊,纏著一絲花的清香。

“陛下,王指揮使到了。”

“讓他進來。”

太監掀開簾帳,引著王閑云進去,隨后自覺地離開。

“臣,王閑云,參見陛下。”

“坐吧,不必拘禮。”

“謝陛下。”

“王卿,你知道朕今日為何突然就退朝嗎?”

“陛下厭惡早朝,我等臣子心中明白。但是陛下勵精圖治,實為天下鴻福。”

“呵,朕這樣的皇帝真是有愧于先人。那御史的奏折是每天寫了又寫,逼著朕向天下請罪。”男人自嘲了一番后說道,“其實朕今日叫你來不為別的,說說錢塘府的事吧。”

“事發的第二天,微臣就收到了消息,令人震驚。”

“惠王查的如何?”

“請陛下恕罪,暫時無果。”

“不妨事。這件事暫且放放,朕有另一件事要你們去做。”

“陛下只管吩咐。”

“錢塘府的海盜太猖獗了,朝廷幾次招安都不理會。”元慶帝活動了一下肩骨,“正好,這次把他們處理干凈。繡衣使全力配合。”

“領命!”

離開皇宮,王閑云換上襲常服,坐在院中煮茶。手下人剛剛來報,繡衣使的信使已經出發去了錢塘。

面前的炭爐燒的正旺,鐵壺里的水也已經開了。王閑云一有心事就會煮茶,手底下的人也知道,也從不去打擾。

其實今天兩人聊的不多,圣上先后給他的兩道命令——第一次是讓他查東海衛通匪一事,第二次就是讓他調動繡衣使全力剿匪。

他讓劉晟放棄調查其實是想保他。就他得到的情報看,這件事牽扯到了一位身份尊貴的主;一個不小心就會卷入其中,但案子又不能不查,現在倒是給了他一個明面上大方調動繡衣使的機會。

“希望他,能做的周全。”王閑云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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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四,東海衛分兵駐于沿海各要處,以拒陳祖義海盜來犯。

九月十八起,小股海盜頻繁騷擾沿海,東海衛戰力不俗,令海盜未占到絲毫便宜。

九月十九,東海繡衣使往錢塘府集中,臨江樓歇業兩日。

九月廿三,巡游于東海的斥候船探得大批海盜于東海一座小島聚集,小島暗礁眾多,大船難渡,可謂易守難攻。

根據幾次斥候的匯報來看,海盜的人數遠遠超過了李明鈺的預期,原以為陳祖義手下不過三四千人。可現在看,足足有一萬,想來是整個東海的海盜都聚到一起了。東海衛兵力雖勝過海盜,但現在都分散于各處,一時間要集中迎敵也很是難辦。

一旦打起來顧此失彼,才是最要命的。

是夜,李明鈺在營帳中約見何輔。何輔現在也是忙的不可開交,集合兵力伴隨著相應的調度,這些都需經他的手過目。

“百忙之中還要打擾你,實在抱歉。”

“李指揮客氣。找我有什么事嗎?”

“何輔你對這次海盜來犯怎么看?”

“陳祖義我也調查過,兵痞之流,因為上司克扣軍餉,他多次討要未果,還被當眾鞭笞,一怒之下領著幾個兄弟半夜潛入軍帳,殺了自己的上司。隨后逃竄至海上,憑著自己當過兵,懂點兵法,竟讓他混成一霸。雖說這次聚眾來犯的海盜有一萬,可也不都是他的部下;人雖多,但心不齊,

陳祖義,難成氣候。”

“在理!在理,在理……”

何輔見李明鈺已是緊鎖眉頭,沉默不語,也沒去打擾,悄然退了出去。

出帳走了幾步,他對隨身的護衛說道:“你速去傳令信使,命各部嚴陣以待,海盜必然陣前挑釁,嚴令固守防線,不得輕率應戰;違者軍法論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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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臨江樓。

華燈初上,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對死者的哀悼持續了七日,人們祈禱著逝者安息,也希望自己的生活會這樣平靜下去。

韓云生趴在二樓欄桿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看什么呢?”劉晟問。

“你的事都忙完了?”

“嗯,本來要處理的就不多,無非是通知各處全力配合東海衛剿匪云云,我們就是干這個的,說點場面話罷了。”

“我還以為你們只是替著皇帝辦事,不管其他的呢。”

“這件事就是圣上命令的。其實繡衣使前身就是抽調軍中精銳組成的,一開始干的也是剿匪的事。”劉晟瞅著韓云生又問,“看什么呢?”

“人,在看人唄。”

劉晟依靠在欄桿上:“你呀,這是走南闖北養成的毛病。人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懂。人生百態,就濃縮在這小小市井一隅,每時每刻都有不一樣的景,有意思極了。”

“我是看不懂,也沒那個心思。”

“沒那個時間才對吧。

我雖掛了虛職,日子安定;但我還是喜歡過去的日子,苦是苦了點,但好歹自由些。”

劉晟聽見,笑道:“苦?你那叫苦啊?那日若不是我途經那,你現在還在乞丐堆里混著呢。”

韓云生撓撓頭:“其實也還好,即使我討不到錢,他們還會分我吃食,倒是餓不著。”

“你心還真是寬。”

韓云生看著劉晟。

“看我干嘛?”劉晟問到。

“算了。”他搖搖頭:“餓了,吃飯去了。”

“你不是剛剛吃過了嗎?”

“再吃點。”

暮色降臨,遠處點點的燈光如夜空中的星星,點綴著整座錢塘府。仔細看,這人間的星空卻是比天上的更規整,路燈點亮了每一處街道,瑩瑩之火描繪出了整座錢塘的面貌。亦如神在人間布下的棋盤,這盤上是煙火的蕓蕓眾生。

“難得。”劉晟默默地說了這句。

“你又在看什么?”有人問。

劉晟轉過頭看見韓云生正捧著一大碗面魚吃的津津有味。瑩白的面魚配以香濃的魚湯,是這的一道家常菜。

劉晟笑了:“你還真吃上了。”

“去廚房溜達了一圈,活計們正好吃晚飯,我就要了一碗。”他埋頭刨了幾口,嘴里咕噥著“挺香的”。

“你倒是心寬,不出幾日,整個錢塘就要成了戰場,你還不趁現在就走?”

“不是整頓了東海衛,準備一戰了么?”

“實話與你說了吧。李明鈺此戰敗的可能性更大。”

韓云生嘴里的動作停了下來。

“李明鈺治軍雖嚴,但我朝海軍許久沒經歷過較大的海戰。

圍剿陳祖義那幾次實際交手并不多。李明鈺平時練軍疏于整體調撥;而海盜打家劫舍,偶有配合。

因此兩方陣前相遇……結果難說啊。”

“怎么這樣?”韓云生不敢相信。

“東海衛戰船平時注重保養,應對起來確實有優勢;不過那陳祖義也肯定深知這一點。

海盜作戰習慣近戰,俗稱“跳幫”;到時只要雙方戰船相纏,短兵相見,孰強孰弱,很快就知道了。”

韓云生依然不信,直指劉晟所言皆是推演,戰場上的事誰說的準。

“這不是我一人閑著無聊的推演,而是從軍營探得的情報得出的結論。繡衣使有專門的軍師,他們的結論就是這樣一致。”

韓云生不再說話,良久他緩緩開口:“真的沒辦法?”

劉晟搖搖頭:“明日早上有一隊馬幫,你跟著他們出城。”

“不至于吧,錢塘府的城墻也不是隨便就能爬上去的。”

“海盜在城中有內應,只怕到時候……你還是趁早離開吧,繡衣使也忙著轉移。”

韓云生看了一眼樓下的行人,他們知不知道即將發生的事呢?

“他們呢?”韓云生指了指樓下。

“現在,不能亂。至少在到來之前,絕不可以亂。”劉晟說。

遠處的天空正在綻放幾朵絢爛的大花。不知誰家在放煙火,引得眾人側目。孩童舉著風車,糖串奔跑在人群之間,人流又恢復熙熙攘攘的狀態。

韓云生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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