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州城內，寬闊的大街，忙碌的人群來來往往，夾雜著一些此起彼伏的吆喝。有賣餅的，賣菜的，賣牲口的。

連續走了三天的楊戩手里提著兩只野物，呆呆的站在大街之上絡繹不絕的人群，有點傻眼。楊戩長這么大，從來沒有離開過桃山，最多也不過離家百里，在山上打獵待了半余月，還是和父親大哥一路。

楊戩走到一個賣羊肉的攤點，破爛的黃布之上依稀可見上面畫著一個“羊”字，已經被風沙吹的掉了顏色。在旗子旁邊掛著一個已經風干了的羊頭，羊肉攤里幾張發黃的小木桌子，坐著幾個零零散散的客人。楊戩看著羊肉攤外一個纖瘦的漢子，有著高高的顴骨，留著山羊胡子。那攤主的滿手上，滿衣袖都是油污。

一個胖胖的衣著華麗的男人，坐到屋里最中間的位置，手一招，那瘦骨嶙峋的攤主便笑嘻嘻的湊了上去：

“老爺，您吃點什么？”

“嗯，上碗羊肉湯，再來幾個餅。”

那胖富人大手一拍桌子十分豪氣地說到。

“得嘞，馬上來?！睌傊鲝澚讼卵?，立馬轉身去端羊肉。

不多時，攤主便端著一個大陶碗呈上了一碗帶肉的白湯。那白湯“咕嚕咕?！钡拿爸鵁釟?，香氣彌漫，羊湯之上飄蕩著成片的羊肉與蔥花。奶白的羊湯之下還清晰可見一顆晶瑩的羊骨。濃郁而醇香的羊湯飄在空中久久沒有散去，楊戩用力的吸了一口羊肉湯的香氣。

看著攤主從眼前的爐子上夾出出幾個烤得黃燦燦的餅，拿了一個盤子端到胖富人的桌子上，胖子拿起餅，一大口咬了下去。又趕緊喝了一口味道鮮美的羊湯，嘴巴塞滿了食物然后高高鼓起。不斷的發出“嗚嗚－”的贊嘆，一旁站立的攤主滿臉微笑的點頭哈腰：“您慢慢吃！”之后又走到用黃土砌起來的爐子旁邊翻起了餅。

楊戩咽了咽口水，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大著膽子走上前去，開口到：

“老板，我想……跟你換兩個餅?！?

說完，高高舉起自己早晨打的野雞。那野雞一時受驚，掙脫了幾顆羽毛，掉進了攤主身前的爐子里。

“轟——”從爐子里躥起了一點火星，差點燒到羊肉攤主的山羊胡子。

攤主生氣的看了看掙扎的野雞，又看了看眼前站立的衣著破爛的毛頭小子，急忙擺手：

“換什么換？沒有錢吃什么餅？快滾，別耽誤我做生意！”

“誒，什么是錢??？”

楊戩開口問道，原來在他家旁邊的村莊里，大家有什么需要都是靠自己商談，用想要的東西換，并沒有錢。

“錢你都不知道？哪里來得村夫？”

羊肉攤主一臉不屑，然后從包里掏出了兩個雪白的貝殼，中間是空心，貝殼兩側有被雕刻的痕跡。

“哦，原來這就是‘錢’??！”

楊戩暗想，自己小時候在河邊見過不少?。∠肷焓秩ッ幻茄┌椎呢悮?。那攤主卻是飛快的收了回去了：

“快點滾開，別耽誤我做生意！”

“切，不換就不換，吼什么吼?！睏顟焯嶂约捍虻囊半u失落的走開了。

走了沒多遠，一個手掌拍在楊戩的肩頭，楊戩緩緩回頭，看見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這不就是剛剛在羊肉攤吃飯的胖子嗎？楊戩心里想。

“小兄弟，我看你這山間打得野味挺新鮮啊！這樣吧，我出五個貝蚌跟你買了如何？”

說著胖子從兜里掏出五個貝殼。

“好啊！好?。　?

楊戩一看到貝殼，眼睛一亮，面露喜色：

“對了，我喝一碗羊肉湯加三個餅要多少個貝殼呢？”楊戩指著不遠處的羊肉攤。

“哦，那個不貴，那只要兩個貝殼。”

楊戩伸手遞給胖子自己打的野雞，一手接過胖子手中的貝殼。然后大步向著羊肉攤走了回去。

楊戩大刀金馬的坐下，用力地拍了拍桌子。那攤主定眼一瞧，看著剛剛被自己哄走的小男孩，看見他手里的野雞不見了。

“這小孩剛剛被胖子叫住，手里的野味也不見了，怕是被那胖富人買了去了？那這么說，他身上肯定是有錢啦?！睌傊鞔炅舜曜约旱纳窖蚝樱伎剂艘环?，急忙笑臉迎接楊戩。

“小兄弟，吃點什么啊？”攤主笑嘻嘻地擦著楊戩身前的桌子。

“給我拿五個餅，一碗羊湯！”

楊戩大聲說著，自打手里有了錢，說話都硬氣不少。

“這個……這個……”

山羊胡子一臉猶豫的模樣。

楊戩斜眼瞟了一下站在身邊的羊肉攤主，從包里掏出了自己剛剛和胖子換來的貝殼擺在桌子上。本以為這攤主會笑嘻嘻的去端羊肉湯。沒想到那攤主仔細瞇著眼睛盯著楊戩桌子上的貝殼看了又看。

“砰——”

然后重重地一拳打在楊戩的左眼。還能等楊戩反應過來，又被那攤主一腳踹在肚子上。踹得一個人仰馬翻。

“媽的，那兩個破河貝就想騙大爺我！趕快給我滾！”

攤主一邊罵一邊拎著楊戩的頭發，將他重重地摔了出去。楊戩也算半個習武之人，但他畢竟只是個八歲的小孩。所以當被攤主揪住頭發之后，怎么掙扎卻是掙脫不開。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楊戩，看著周遭指指點點的人群，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那攤主將手中的貝殼捏成了碎渣，朝著楊戩的臉上丟去。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叫你一次打一次?。　?

攤主憤怒地大吼。

“這……拿兩個河貝就想出來騙人，真是笨?。　?

“哎，我剛剛看見他也是被一個胖子騙了，真是一個可憐的小孩……”

“也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野孩子，看著孤苦伶仃的樣子。”

“誰知道呢？”

眾人議論紛紛，楊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慢慢站立起來，捂著紫青的眼睛。一瘸一拐的走開了，走過路人身邊時，大家都像見著瘟神一樣急忙躲開了……

路過城墻門口的時候，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張征兵告示在討論紛紛。

“哎，新大王才剛剛登基不久，怎么又征兵了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新王登基不久，四下都不穩定，各路諸侯虎視眈眈。北海就反了一個叫袁福通的大諸侯。”

“幸得國家有祥瑞庇佑，新大王福德。文有太師聞仲，武有成王黃飛虎兩位棟梁?。∥衣犝f這次帶兵的就是太師聞仲?！?

“既然聞太師是文官，為什么還要派他去平定諸侯呢？”

“嘿，就是因為聞太師是文官，心系天下百姓，大王才派聞太師前去講和，講不好再打嘛。”

“那咱們的新大王還真是個好國君啊。”

楊戩無心聽著旁人的討論，眼下他才不關心什么太師，大王的，摸了摸自己快要餓扁了的肚子。

看著烏云密布的昏暗遠方，一片黑壓壓的云朵正悄無聲息的靠近灌州城……

“看來又要下大雨了，也不知道小妹在干什么？”

說著，楊戩一瘸一拐的走向城外，身影看起來甚是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