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如水，星星疏朗的灑在天邊，天幕被拉的無限遙遠。風里裹挾著殘荷的清香，將人的頭腦浸的愈發清明。

楚言沿著國公府墻根漫無目的的遛了一圈又一圈。驟然聽到婚事，他的頭腦有些悶痛。這個問題來的太快且超出了他的年齡范疇。

若擱以往，他多半會信口雌黃答應下來。一來婚約只是個約定，將來一切未知，推著推著就能不了了之，二來他國公府家大業大，好吃好喝養著一個放在后宅并不是難事，實在不能相安無事一紙休書休了便是。這是國公世子的做派。

現在，他再也不能這樣做了。

對方是七皇子的妹妹，大齊的萱公主。他還記得那個女孩羞澀的笑，傷心的哭。

楚言低著頭往前走，想的腦殼兒發疼。過了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不是想的疼而是撞到了什么東西。

他回頭看墻角的梧桐樹，樹上墻沿邊立了個灰不溜秋的修長一根，硬是裝出玉樹臨風的人樣。

“小世子，好巧啊，你也出來消食？”

“比不得元公子，都消到別人家里來了。”

他幾步飛蹬上樹，抬腳就往元旭腿上招呼，秋風掃落葉般迅猛襲向下盤，還未觸及，灰色的衣袍若一縷煙一樣輕飄飄的散開。

“嘖嘖，小世子還是這樣霸道，我只是踩了外墻的磚瓦，哪里有絲毫過界。”

元旭嘴上不停歇手上也沒閑著。連著幾個擒拿挑拽卸去世子鞭腿的力道，又一橫踢來襲時迅速從側面截下再順勢往前一拽。

“元旭！你丫松手！”

灰袍子捏著懷里圓潤的腳踝挑了挑眉“你確定？”

“放開！”世子金雞獨立于墻頭，鼻尖冒出一層冷汗。

“好啊…”

這個啊拉的頗為悠長，帶著抑揚頓挫的調調將世子的腳移到了墻外，然后，松手。

“元旭，你大爺的！”

破音的調調還沒飛多遠就突然止住。面朝地下墜的世子懸在半空長吁了一口氣。

他娘的，他總算知道跳崖的人為啥大多背對著懸崖，實在是太嚇人了。眼睜睜跟大地來個親密劇烈接觸，呃…

卷著他的鞭子被一點點拽了上去，墻頭空間狹小，元旭竟然攬著他的肩和腿將他橫抱了起來。

楚言趁其剛起身沒有防備，揚頭對著元旭的下頜一記猛擊，殷紅的唇角滑落一滴血珠。

“咝”元旭痛的呲牙咧嘴，卻還是沒放開懷里抱著的人，他微微垂了頭笑道“小世子，悠著點，元某生的本來就丑，再讓世子撞毀了容，上哪去找夫人，還是說世子想賠元某一個。”

“想都別想！”

懷里的小人兒扭的像只毛毛蟲，眉眼鮮活，比著剛才失魂奪魄的樣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那先說好，待會兒我放你下來不能再打，我只免費當一次出氣筒。”

小人兒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好。”

元旭直覺不妙，當即撒手準備躲開，卻還是略晚了一步。腰間一松，身下一涼，再看到世子手中那根白色的褲腰帶，還有什么不明白。

“楚言！”

“還你，不謝！”

楚言扔出腰帶，飛身一腳將雙手拎著褲子的元旭踹下墻頭，本打算好好欣賞北狄皇子的四腳朝天落地姿勢，黑色的鞭子靈蛇般纏了上來，二人就跟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掉了下去。墊在最下面的灰袍子發出一聲悶哼。

“真沒想到我十幾年的清白會毀在小世子手里。所以您這是看上我了？”

楚言對著那張平平無奇的臉就是一拳，“都是男人，脫個褲子矯情什么，你還想訛我？”

元旭捉住拳頭，屈腿向上猛擊，“想。”

楚言不防，被這一頂趴到了元旭身上，上牙磕到極為柔軟的東西，唇齒間散開一股甜絲絲的血腥。他的腦子放煙花一樣嗡的炸開，七彩的光四處亂竄，打著旋兒高升，飛的哪里都是。

他想，完了，這次小爺真要欠上什么人了。他手忙腳亂從元旭身上掙扎起來，看著地上紅著眼圈，捂著嘴唇的受氣媳婦，哦，不，皇子，清了清嗓子，心虛道“那啥，咱兩個男的也沒法負責，要真算起來還是你的錯，就這樣吧，各回各家。”

元旭的下巴受了兩次撞擊，酸痛的眼淚都出來了，實在沒力氣接他這話，只捂著嘴，淚眼朦朧的盯著他。

在這千刀萬剮，楚言自覺哀怨無比的目光下，他恍恍惚惚想起了他爹告訴他的話，北狄皇子打小養在深閨，純的跟個小姑娘似的，“你，你別哭啊，實在不行你就當被狗咬了，或者，你跟我說，你看上了哪個如意郎君我這就去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