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
是陰天,晨間清風徐徐,十分涼爽。
繡春敲門,欲要進來侍候洗漱,被阿婭攔在門外。
她又想到那晚,主子許諾的條件,以及要她們做的事。
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制造一個機會,讓阿婭暴露女兒身既可。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讓一個守秘的人說出秘密,只有在天牢刑法下才會實現。
現在她只要推門進去,里面在穿衣洗漱的阿婭就會被發現秘密,那么之后呢,她要去稟報主子,還是要替阿婭姑娘保守秘密?
她與紡夏本不得阿婭的信任,若是故意把女兒身的事情抖摟,別說今后想要跟著她,就是想要侍奉左右都難。
沒什么一舉兩得的法子嗎?
繡春左思右想,依舊在原地垂頭喪氣,她本來就沒有紡夏姐姐聰明。
門打開,阿婭已經穿戴完畢。
她現在整個人就像是被土地主包養,不再是老成的黑色布衣行裝。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眼稚嫩還未完全長開,面容清秀,唇紅齒白,舉止大方的模樣,更加合適一身少年兒郎的打扮。
阿婭這兩天已經感嘆不止一次自己的墮落,不過兩天便已毫無防備、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一切,這必定是資本主義設下的陷阱。
著是已經知曉阿婭女兒身份的繡春,也不免對這樣俊逸的小兒郎紅了臉。
“公...公子。”繡春有些結巴。
“繡春姐姐,我不是早就說不用服侍了嗎?”她指了指綁得穩穩當當的頭發,向繡春示意,“我頭發現在會抓啦!”
繡春拍了拍臉蛋,甩開那些有的沒的念頭,恢復到往常的樣子。
“是是是,公子現在可厲害了,奴婢是拗不過你了。”繡春擺起臉,故作難過。
阿婭笑嘻嘻的開口討好,左一個姐姐好,又一個姐姐妙,逗得繡春直樂,連帶著心中的郁悶也煙消云散。
“你現在一口一個好啊妙的,別在不曉大人來了之后就不理奴婢了。”繡春想了想話本上的話,“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哈哈哈,繡春姐姐真逗。”阿婭被逗笑,卻沒有忘記問關鍵問題,“這不曉...又是誰?”
“是同無一大人一樣的身份。”
正好此時紡夏也端了早膳過來,插嘴說道。
早餐也再沒有像第一天那么夸張了,阿婭聽說是,那是東嘉國貴胄人家彰顯家底的一種方式,也是款待貴客的一種習俗。
說白了就是,我給你看看我家多有錢,做我朋友還需要考慮嗎。
這就是來自資本主義大地主的霸道!
阿婭喝完了一碗銀耳蓮子羹,吃著酥脆椰子糕,含糊著問道:“無一又是什么身份,那位不曉是男是女,他過來又關我們什么事?”
紡夏眼中含笑,沒有接話,而是乖巧的幫阿婭再盛了一碗,大概是考慮到阿婭的飯量,湯羹和糕點的量也是偏多的,這讓阿婭愈發覺得自己被包養。
“這個問題...公子可以直接來問我。”剛問完,沒聽到紡夏的回答,反而多了一個女聲。
阿婭疑惑的抬頭,入眼的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女人。
她并未像紡夏他們一樣穿統一的裙裝,事實上,她也并不適合那樣少女的裝束,此人風姿卓約,自然而然的帶著一股英氣,眉眼粲若朝陽,嘴角含笑上揚,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透著一種照人的光采。
阿婭擺出招牌笑容:“哎呀,這位姐姐是......?”
女人英姿颯爽,聲音也是磁性十足,沒有女子的尖細之音,便是俗話說的煙嗓,怪好聽的,只聽她輕笑一聲:
“公子說笑了,剛才還在議論我,現在又不認識我了?”
“原來是不曉姐姐,失禮失禮,你看我現在在吃飯,不能起身接待,不知道姐姐吃過飯沒有,要不要坐下來嘗一嘗。”阿婭故作抱歉,對于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持有未知的警惕。
哪曉得,她真的坐下來拿了一塊糕點,香噴噴的吃起來。
不曉真的沒吃早飯,正餓得慌,她不是個拘于禮數的人,受到邀請仿佛正中下懷,毫不推拒的坐下,三兩口吃盡一個椰子糕,并且喝完了剩下的銀耳湯。
紡夏繡春站在身后作木頭人,垂眉低目,閉口不言,仿佛閉了感官,另創一片天地。
阿婭:果然是鳳安知的人,矜持點不好么!
委屈巴巴的看向紡夏,幽怨的做口型示意:不夠吃!
繡春肩膀顫抖,臉頰憋得通紅,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但因為憋得太過痛苦,眼中竟有銀光閃爍。
紡夏以再拿點膳食的理由,淡定地拉走了這個不爭氣的玩意兒。
不一會兒,桌上又擺上了各種糕點,咸甜都有,只是阿婭再吃了一點便吃不下了。
“公子吃好了?”繡春遞過茶水,給她漱口。
“嗯。”阿婭點點頭,接過漱口水,有錢人規矩可真多,吃完飯還要漱口。
“公子要是不介意,剩下的就都給我吧。”不曉眼中笑意盈盈。
“啊?哦哦,你吃你吃。”吃飽飯,阿婭有些懵,對這樣的提議沒覺得有問題。
然后她就更懵了。
她見不曉風卷殘云般掃完了所有,并巴咂嘴,意猶未盡。
“要......要不要再來點?”阿婭小心的問道。
“公子太客氣了。已經夠了!”
“也不客氣的,反正也不是我的......”后面那句話聲音越來越小。
等“戰場”打掃干凈,兩人坐下相視而笑,阿婭想要開口試探一二,卻被不曉搶了先。
“這兩天日夜兼程不停,只吃了一點東西,剛才這番動作確實有礙雅觀,讓公子見笑了。”雖這樣說著,可不曉臉上絲毫沒有羞郝的表情,依舊笑意昂然,坦蕩從容。
阿婭不解地詢問:“為何如此奔波?”
不曉不與她隱瞞,惡意的笑著,如實告知:“為了查你。”
“查我?你們不是早就查了嗎。”鳳安知早就把她明面上的東西都摸透了,
“是啊,但是要面圣,有些東西還是得再查一查。”
“什么!”阿婭嚇得站起來,驚呼出聲,“面什么圣,我去面什么圣?”
“明日便知道了。”不曉也站起來,慢慢地朝房間走去。
阿婭趕緊攔住,嬉皮笑臉地把房門護在身后。“姐姐這是要去哪?男女授受不親,這樣恐怕不合適。”
不曉輕輕推開她,阿婭的身體似不自主的站到一旁,連她本人都不自覺,不曉回以禮貌的微笑,什么話也不說,就這樣進到里邊去。
房間里陳設雅致,整潔干凈。
繡春小聲說道,生怕不曉說什么不是:“房間我和紡夏姐姐每日都有打掃。”
原來只是查崗,阿婭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是沖著自己去的。
只是她剛放心下來,不曉就直接走向她的行李包裹。
“等...等一下!”
來不及了。
手已經按到了。
打開了。
阿婭心灰意冷。
全屋寂靜,一如當時的鳳安知與無一,鴉雀無聲,面上沉重平靜內心卻千言萬語呼之欲出。
“呀!”繡春發出詫異的叫聲。
“公子。”紡夏輕輕喚阿婭回神。
不曉爽朗的笑容僵住,面上露出些許尷尬。
主子只說里面有暴露身份的東西,可沒說是暴露這個“身份”。她真以為這是個小公子。
主子,太惡劣了。
“這......抱...”不曉想開口道歉,還未說完,就聽到阿婭說:
“沒想到被你們發現了。”她說,“其實我有女裝癖。”
知道真相的三人平靜的聽她瞎扯,但面上都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阿婭顫抖的拿出那件粉色儒裙,看到三人用一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公子的表情看著她,欲哭無淚,想立刻棄衣而逃。
“我早已深刻的認識到這是不對的,只是想把衣服留下也留一絲念想。”
“沒想到林……公子,竟是這樣的人。”
門口的鳳安知不知何時到的,旁聽許久。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出好戲,再用令人氣得牙癢癢的口吻說出在場人員的心聲。
阿婭動動嘴,忍住即將涌出口的臟話。
不用想都知道這是鳳安知安排的一出好戲,悠然自得的到場觀看自己的成果。
虧的自己之前還夸他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是個外表雪白的黑烏鴉。
稟著能騙一個是一個的態度,阿婭給自己造了一個因為喜愛女裝被爹娘發現后逐出家門的可憐人設,故事潸然淚下,引人深思,直指人性的弱點社會的丑惡。
然而沒有一個人信她,除了——
“嗚嗚嗚...這位公子切莫自責,世間尚有真情在,令尊令堂不愿接受,我們可以!”
鳳安知身后猛得竄出個人,淚流滿面,仿佛聽到了慘絕人寰的奇事。
這又是哪冒出來的!
不曉繡春紡夏三人均向此人恭敬行禮,只有阿婭左右為難,不知所措。
“這......這位是?”悄悄的問了鳳安知一聲。
未等鳳安知開口,此人便自顧自的介紹起來,這時他已經擦干眼淚,整理好儀態,彬彬有禮的笑著,臉頰兩側還帶有淡淡的酒窩,和他那張娃娃臉十分相配。也正是這張娃娃臉,隱蔽了此人年紀,大也大不了,小也小不去,只能是到某個年齡都是正正合適。
據此人的自我介紹,就是他叫錢鶴靈,是南朝國人,與鳳安知關系好,也是有錢人,是一個王爺……
嗯?王爺?
阿婭立馬拱手作揖鞠躬行禮:“失禮了。”
這王爺眼神光亮,目光柔和,笑容可鞠,是個沒心沒肺的主,與鳳安知交好數年也有他的過人之處,不然無法與這只黑心的烏鴉打交道。
而這過人之處就是他無處揮灑的洋溢熱情。
因為錢王爺聽完這個可歌可泣的故事,為安放阿婭那顆因為夢想而對現實失望的心,提議去醉紅樓一醉方休,再活絡活絡,一展男性雄風。
錢鶴靈目光炯炯,滿含期待。
阿婭看向鳳安知,也滿含期待,不過是另一種意思的期待。
此情此景,鳳安知冰山雪蓮徐徐綻放,破天荒的挑起嘴角,嘴里蹦出意喻不明的一個字:“呵。”
錢鶴靈滿心歡喜:“太好了,既然安知同意了,今晚我們便行動吧。”
你從哪看出來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