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騰血氣,浮于上空凝而不散,成血云一片。
無命本尸已是激發至極限,忽爾汗的壽元劇烈燃燒殆盡,換取而來的強大力量終于可以堪堪催動他手中的那件吞天葫蘆!
神器畢竟是神器,即使是由忽爾汗這等法力暫時步入圣王境的練氣士使來,威力亦是無與倫比!
少年一直冷眼旁觀,他知道忽爾汗突然使用某種禁術以犧牲壽命的代價來換取力量,是為了催動神器作垂死掙扎,可他沒有阻止,不是因為他已經強大到可以藐視神器之威,而是想看看,這被瀛洲世代奉若至寶的吞天葫蘆,究竟會厲害到何等地步。
忽爾汗冷冷的看著少年,眼中血絲密布,咬牙道:“你會為你的狂妄付出代價!”
“前路莫測,世事無常,我曾想過一萬種死法,但唯獨沒想過會死在你這種人手上。”少年聲音淡然,“不過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若赤手空拳,恐怕未必能夠擋住吞天葫蘆。”
忽爾汗冷笑道:“好消息之后,應該還有壞消息吧。”
少年也笑了,道:“當然,壞消息就是,我也要用法寶了。”說罷右手一招,憑空出現一枚木牌,漂浮在他手心之上。
這木牌造型古樸,正反兩面皆刻有古字,正面為“生”,反面為死,尾部系著一條紅穗,就像是鳳凰的羽毛,燃燒著微微火焰。
“此寶名曰‘生死鑒’,乃我神禹一族九大法器之一,雖比不得你手中的吞天葫蘆,卻也是威力莫測,小心了。”
介紹完,少年整理了一下衣裳,將木牌拋上半空,拱手一拜到底,肅然道:“請神鑒殺人!”
最后一個字的余音剛落,生死鑒頓時疾速旋轉,不過片刻,又突然停止下來,對準忽爾汗,正好是寫著“死”字的那一面!
忽爾汗臉色一變,舉起葫蘆,大喝道:“給我收!”
吸攝之力從葫口涌出,與此同時,生死鑒上的死字光芒一閃,射出一道黑光,剎時間就被吸力裹挾吞沒,收入葫中!
少年不驚不悲,再次對生死鑒躬身拜道:“請神鑒殺人!”
又是一道黑光從生死鑒上射出,忽爾汗臉上驚駭之色更甚,他催動吞天葫蘆收走第一道黑光時,燃燒壽命所換取的力量便已快消耗過半,若再強行使用神器,對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后果不堪設想,極有可能會立刻壽元枯竭而死!
可是如果不倚仗吞天葫蘆,到頭來的結果,依然是死。
這道黑光太可怕了!
從生死鑒轉向忽爾汗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感覺到一股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而當黑光射出,他甚至絕望到不想抵抗。
他絲毫不會懷疑,如果那第一道黑光沒有以吞天葫蘆化解,此刻他或許已經魂飛魄散了!
強烈的求生欲令瀕臨崩潰的他稍微找回了一絲勇氣,強行壓榨體內殘余不多的力量,源源不斷的輸送入手中的神器之中,面對一瞬而來的死亡光芒,他暴吼道:“給我收!”
黑光再次被裹挾入葫蘆之中。
忽爾汗已至油盡燈枯之境,即使沒有被黑光打中,此刻的他身上也散發著一股子充滿腐朽味道的蒼老之意。
少年操縱生死鑒這等法器也并不輕松,不過他還能再拜出一道黑光。
勝負已經分曉了。
“呃……”忽爾汗半跪在地,口中鮮血狂嘔,凹陷如鬼面的臉龐上,滿是痛苦。
少年揮手一招,生死鑒旋即被他收入袖中。
“本以為會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斗。”少年有些失望,看向忽爾汗的目光充滿憐意,道:“你太過于依賴神器的力量,反而誤了自己本身的修行,否則以你的資質,學了那么多英離神族的功法神術,斷然不會僅僅只有如今這般成就。”
“成王敗寇,隨你怎么說。”忽爾汗說著,又是嗆出一口血來,平復好半晌,嘿然道:“還磨蹭什么,我偷了吞天葫蘆,你還不抓我去瀛洲領賞。”
少年一愣,隨后搖頭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盤,此去瀛洲千里迢迢,你還想找機會逃命不成?何況瀛洲的賞,我可不屑去領。”
忽爾汗被覷穿用意,惱羞成怒道:“那你還在等什么,給我個痛快!”
“我改主意了。”少年道:“因為我忽然意識到,一切好像是一個局。”
忽爾汗一怔道:“你說什么?”
少年皺了皺眉,似乎正在心里琢磨,嘴上兀自說道:“就憑你,竟能從瀛洲眾神的眼皮子底下將吞天葫蘆竊走,屬實不可思議,所以我覺得此事頗有蹊蹺,貌似是瀛洲神特意切的一個局,而你不過是機緣巧合,成了局中之人,即使當初不是你,也還會有別人將吞天葫蘆帶離瀛洲島。”
忽爾汗聽得不明所以,怒道:“什么局內局外,你到底想說什么!”
少年沒有立刻回答,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來,仍舊在猜測著什么,最后貌似是一無所獲,無奈的嘆息一聲,道:“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屁話一籮筐,要殺就……”忽爾汗暴怒,可下一刻,他忽然意識到少年剛剛說的一句話,即將怒吼而出的“殺”字,便硬是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他深吸一口氣,問向少年道:“你是說,你改主意了?”
少年點頭道:“不錯,我想知道,瀛洲眾神到底想利用你來做什么,連鎮島神器都可以當做沒有看見被你偷走,雖然這些現在我暫時還猜不出來,不過我堅信,只要你還活著,總有一天,我可以看到瀛洲的真正意圖。”
忽爾汗大喜過望,沒想到少年竟會因為莫名其妙的臆測,而放他一馬。
少年一揮手,轉身往姜流那邊走去,邊走邊道:“快逃命去吧。”
言下之意,忽爾汗城府深沉,如何聽不出來,可這里乃是蛟龍以大法力所開辟的混沌空間,莫說他此刻油盡燈枯,便是全盛時期,沒有蛟龍的同意,也決然無法出去。
這時,只聽有人大聲喊道:“殺了這個魔頭!”
眼見這個臭名昭著的大魔頭落得如此下場,眾人無比激動,此時若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時?
附和聲連綿不絕。
忽爾汗仰天大笑道:“爾等宵小之徒,某有何懼!”
人群中先后越出幾人,向忽爾汗走去。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其中一人冷哼道。
忽爾汗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魔頭,你也有今天!”那人怒喝一聲,揮劍欲斬。
可當劍鋒落下,卻陡然被一道真氣打偏,堪堪擦過忽爾汗的鼻尖斬了一個空。
那人一凜,沒有立時震怒,而是有所覺的望向遠處的少年。
見眾人都向他看去,少年唉聲嘆氣道:“我既已承諾放過他,總不能言而無信,你們不能殺他。”
眾人無不是詫異萬分,委實不太明白這少年既已將忽爾汗逼得幾近魂飛魄散,卻又為何在最后關頭非但收手不說,還出面保這魔頭。
然而詫異歸詫異,少年的話,此時沒有人敢當做耳旁風。
連忽爾汗這等兇名赫赫的大魔頭都被他不費吹灰之力的擊敗,誰又會傻到視若無睹,去觸他的霉頭。
那幾人恨恨的剜了忽爾汗一眼,隨后返回人群,無不是在想等出了混沌空間之后,再尋找時機追殺這魔頭。
此時,天空上的蛟龍說道:“本神有言在先,技高者得魑蠡,你們有誰想挑戰他么?”
這個“他”自然說的是少年。
無論是對忽爾汗恨之入骨的人也好,還是一直看熱鬧的也罷,直到蛟龍此刻開口,他們才忽然醒悟過來,從始至終,這場爭斗本是因決定魑蠡歸屬而起。
技高者得魑蠡。
而此間究竟誰是“技高者”,如今只怕業已一目了然。
沒有人應聲。
少年就像是一座大山,橫在他們身前,誰都沒有跨過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