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華院是個什么地方。

才踏進了一步，林莞就見到衣衫襤褸之人、臉上刀疤、容貌皆毀之人，周圍彌漫暗氣，她一步走進，就縮了回去，轉眼多南在后，楞嚴在旁。

“姑娘，要是害怕了就說吧，求饒了還能不進這菁華院。就點點頭示意對不起，以后必定準時問診，定時吃湯藥。”多南跟她說，還是笑意盈盈的模樣，嘴邊還是上揚著，“不然，毀損國家名義，高興可能關個十天，不高興可能半年五年也出不來了。”

她張口，但記得自己無法言語，想辯也無法辯。

捧著畫軸，站立無依，看向楞嚴的眼神里帶著恨意。她畫軸上背面添了個腳印痕，就是剛剛他踩的。

道歉是不可能了。

多南想，那姑娘手上的不知道是什么寶貝，而剛剛楞嚴還踩了幾腳，極有侮辱之意，這仇不好解。

“那要不......”多南正要說。

“少跟她廢話。”楞嚴說。

一旁的楞嚴臉龐上的巴掌印還火辣辣地，眼眸微垂，伸手推了她一把，她一步進了菁華院，大門便關上了。

“不會求饒的孩子沒糖吃。”他說，還命人關上了菁華院的大門。“自己好好想想。”

“楞嚴，你輕點。”多南說。

“閉嘴。”

怎么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了呢？多南皺眉疑惑，難道還看人不成？

門一關，林莞微縮在角落，眼睛不敢抬，所有在菁華院的人都看著她，似乎將她當作了獵物，她抱緊了畫軸，死死地抓住。

柔弱姑娘模樣的人犯了什么事才來這菁華院，院里都是大惡之人，犯罪投獄。

想必便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而他們原本是清修之人，最見不得出賣自己的齷蹉，便抽了她的畫軸，扔著把玩起來。

“......”

“沒想到還是個啞巴。”

“那就更好欺負了，而且手里還護著什么寶貝。”

她話雖不能說，可見了畫軸不在手上，反倒警醒了，顧不上害怕，就要要回來。

見人不給，就撕咬，死命地咬，咬得人的手臂肉都要掉下，她才撿起落下的畫軸，又歸到一邊。

“還是個瘋婆子。”

手臂被咬了出血，來人肯定不會放過她，一派觀察著不動，一派壓著誰贏，一派瞎起哄，每個暗的角落里都涌動著往日沒有的暗流，她嘴邊有咬過的血跡，頭發簪子亂了下來，鋪著一頭黑發，看起來還是弱小的樣子，不存在任何的勝算。

任誰看著隨時都要再亂起來，隨后不知哪里的一聲哨，長鳴在空中。

所有人歸回到自己的牢籠里。

原本打算要看一場好戲的人都惺惺而歸，林莞被人帶著也推進了獨一間的牢籠里，地面濕漉發著陰臭味道。

她展開了畫軸，檢查是否無恙，心里卻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像是弄壞了，賠罪。

又像是愧疚，而道歉。

可是，一聲聲都是無聲。

“姑娘，你又是犯了什么錯進來的？”

林莞比劃了嘴巴，又比劃了一巴掌，大致將意思說了。

對面的人，立刻長大了嘴巴，“他們出言不遜，你打了他們？這可真是史上第一次，還有人敢惹他們，要知道這太子輔國，皇帝常年研究佛法已不理會朝政，今天送你來的這兩人一個管商，一個管僧，可沒人敢得罪他們。你，竟然.....”她心里想，這一巴掌就得關個三四年了吧。

不僅牢獄里的人驚訝，很快，整個佛鄉都知道楞嚴被一個陌生女子打了一巴掌的事情，版本傳出了多種，一傳十，十傳百，從最初的為太子解外使亂，變成了王寶釧怒打薛平貴.....

“這是哪跟哪！”聽見民意使來提，楞嚴臉色不好看。

多南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平時見你進勾欄，也不見一句半句的花邊故事，現在就一巴掌，就風生水起了。這一巴掌，了不得，了不得。”

見他張嘴要說話。

多南立刻說，“我知道你又要叫我閉嘴了。但是我得說，現在你把昔日糟糠放在了菁華院，這簡直是在世陳世美。”

楞嚴的臉色更差了，腮幫子疼了起來，喊人來，“接人。”

“這才對嘛，很快就會變成，浪子回頭金不換了。”

楞嚴抬眼，齒縫里還是冷冷擠出了三個字，“你閉嘴！”

“林家在這只有半年的時間，可聚集的財富、做的買賣已有傾塘之勢，一個女兒家這么潑辣不是家里底氣，她能這樣。本來也要煞煞林堂銳氣，正好拿她女兒開刀，也不錯。”楞嚴說，“就是有一幫刁民......”他握了拳，冷哼了聲。

“你難道不是為了治她啞癥？”多南問，沒見過進了菁華院的人還有每日配醫師的。“還是個軍醫，你面子挺大，那將軍老頭子竟然愿意出人。”

楞嚴抬眼，冷峻，“以往醫師文柔過頭，這醫師日日針灸湯藥，不喝就灌，不醫就綁，不是挺好。目的達到了，不就好了。”

才三日，軍醫就來報，這姑娘都能說些簡單的字眼了。

“你倒是挺可怕的。”多南說，抖擻了下，這歸根結底還是折手段令她就范啊。

不過，他倒是也能耐，連林堂多次上門都能拒之門外，一點也沒有放人的意思。菁華院本來就歸楞嚴管，進去了就絕沒有輕易出來的道理，他也不好再說什么，笑了笑，“你主子不是說接人嗎？還愣著做什么！”

旁側的人，趕緊答，才立刻小跑著出去。

“別的不說，光是那為林家求情的官員這三日內來了不少，倒也摸清了每個人的底細，這名單難道你不想要？”楞嚴說，敲了敲桌面上的一冊子，里頭都是平日里交接商賈的名單。

“想不到，你還幫我想著了，多謝了。”多南伸手要去拿。

他按下，說，“她的事只解決了一半，我關了她三日，這次出來便不好說話了......”

話未完，多南笑了笑，抽了那名冊出來，說，“我知道，接下來交給我去辦吧。”

兩人說話間隙，林莞一會兒就被帶進了他們所在的廳堂里，周圍黃壁，滿滿佛像壁畫。

三日，這姑娘倒也沒有邋遢之像，只是瘦了些，臉色慘白了一點點，多南望楞嚴，心里有話沒說。

“不是說能說話了，怎么不講？”楞嚴問一旁醫師。

“會講，但是看對象。”

多南撲哧一聲笑出來，心里想著一向和煦著稱的楞嚴也有今天，但是收斂了神色沒有說出來，一邊趕緊扶了姑娘起身。

“謝謝。”

一聲低低輕嗓說出，帶著柔。

林菀沙啞而出，沒想到幾日來的針灸湯藥竟然可以有奇效，聽見自己久違的聲音也不可置信。

“你說話了！”

“天啊，楞嚴你看看，她說話了說話了，阿彌陀佛，佛祖真的保佑了。”

多南拍拍手，看向一旁的側臉，如雕塑的側臉眉頭聚了川字。咋楞嚴一天到晚的心情不好。

明顯是姑娘不理他，他沒面子，所以不爽了。

楞嚴倒也沒表現出來，反倒有禮，與隨行的醫師說，“多仗了醫師，來人賞。”

醫師，“不求賞，外使之辱有耳聞，略盡薄力。姑娘是心病，這啞癥還是得下番苦心，藥典已對她無效，想必定有其他造成心障，二位尊主可再斟酌。”

楞嚴一聽，失神了會，記起那日壇下，其弟也說是心魔，不由得看向蓮目無欲之人。

“你......有何心魔？”他問。

林莞已被折磨數日，此時抱著畫軸依舊緊緊不放，聽見前幾日將她關起的人聽了醫師的話，竟然要來問因，不由得冷笑了下，“不關你事。”

他更尷尬了些。

覺得自己卻是唐突了。

多南在一邊憋著笑，就快要內傷。

三刻時間，林莞便被接回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