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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紅白面譜

派遣的小廝去了半個時日回來,雨勢已漸小,路面上蒸騰著霧氣,綠葉上掛著水汽。

他帶回來了一個人,徑直地進了二樓最右的房間里。

最左的房間里,莫梓涵隱隱聽到他們的關(guān)門聲,見他們正在忙事,悄悄地下樓又回到那牌坊處。

身體舊主人的記憶根本沒有提示些她關(guān)于老家的記憶,躊躇了會,她攔住了過往的漁民,“這里是否有姓莫的人家?”

“這里原是莫姓村,定是有的。”面前經(jīng)過的人背著一個竹簍,里面似乎有剛捕上來的河鮮,透著一股咸腥味,從斗笠下打量面前的人。

“那莫梓涵是誰家的閨女,您可知道?”偏偏來信的家人,落款都是“你大哥,你三姐”都不知道從何找起。

那漁民打量了她一下,指了指南邊的方向,“在岸邊,小船上你再問問,他們在那里。”

“好的,謝謝。”

沒想到報出名字,反倒輕易就找到了,她欣喜幸虧名字沒有被改過。穿過小巷,沿著路她走到了水岸邊,一淺灣向內(nèi),海平面平靜蕩到岸邊又回去。

岸邊聚集著些木船,沿著岸筑起了木架,一戶一橋。而船外有些橫掛著魚干,似乎是未來得及收,被打濕了,顯得光亮。以海為生的船家都漂浮在海上,她一路問,進了一家船里。

船門無遮攔,船只上綁著漁網(wǎng),打結(jié)亂成了一團,似乎難結(jié)。

“有人嗎?”咯吱的甲板似乎搖搖欲墜,船體里頭沒有回聲。

她推開了門,沾了一手的青苔,似乎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居住過了。

而屋里并無人影,各窗皆開,有個底部的船艙,隱隱有燭光,她剛想開口問一句,船艙里的窗戶簾便落下了,里頭暗成了一片,意識到危險的她還沒有喊出聲,便聽見一聲。

“噓。”

“梓涵姑娘,小聲些,怕驚了門外的跟著你的那些人。”有人在她推開的門后按住了她的嘴巴,她聞到對方身上一股檀香味。

“嗯嗯。”

莫梓涵點點頭,背后的人便放開了她,在微亮中及聽語氣,她可以判斷對方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家,剛剛捂著她的嘴的手有些許的皺褶,可手上沒有這村落做農(nóng)活該有的厚繭,說話斯文有條理。

“沒人跟著我,我自己一個人偷偷出來的,你是?”她問道,好奇對方的來意。

“我是原先張府老太太身邊的人,是張府的舊奴仆,一直伺候到她生下張府老爺,我便回了這漁村,姑娘估計并未見過我。”

“啊,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她有點沒想到。

“老太太見你很久沒有出現(xiàn)在張府,一打聽又說了你回了老家,派人跟我打聽,卻是沒有的事,于是將計就計,讓你的大哥大嫂起了封書信,讓你回來。我就在這等你。”

“大哥大嫂?”

“你的父母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家里只剩兄弟姐妹,前年鼠疫死了不少人,家里只剩你大哥大嫂了,現(xiàn)在他們已搬遷至隔壁村落,這是舊家,已許久沒有人住了。”

“讓老太太費心了。”莫梓涵說,張老太太心還是細,注意到了她進軒意園后未出來走動,還被“歸家”。

“是不是在軒意園里碰上事情了?一切可好。”那老媽媽問。

“安好。”

“老太太來信可擔(dān)心了,聽說她的二孫子月中要迎娶新嫁娘,我本想去湊湊熱鬧與老太太敘敘舊,現(xiàn)下你是否跟我走,回張府老太太身邊?你被要走后,她本想將你換回來,但迫于臉面沒能說成。老太太說,你的心思她都懂,但是在身側(cè)遲早有一天要露餡的。”

盡管她不知道這個露餡是什么意思,她還是傳達了。“這不,我們想到了個兩全的方法。”

“媽媽,您說。”

“一個丫鬟丟失并不是件什么大事,聽說隔壁古鎮(zhèn)上祭祀山神出了事,這討海季節(jié),為了避免出事,村民們不日將祭拜海神,他們會選一名村落的女孩隨船出發(fā),屆時,我找個緣由,將選中的女孩與你調(diào)包,你就隨船而南下,有人接應(yīng)你可好?老太太幫你在鄉(xiāng)下安排了農(nóng)莊畝田,能保你一生無憂安穩(wěn)。這已經(jīng)是老太太想的萬全之策了。”

“可是......我不想離開。”她想遠遠地呆在張府,但是不是這樣的方式,遠離一切。

“梓涵姑娘,什么意思?”那老人家驚詫道。

“老太太不用擔(dān)心,我會自己想辦法,讓二爺不起疑心的。”

“你這小姑娘,老太太都幫你想好了,你怎么還那么多顧慮呢......”

“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回府就讓我回到老太太身邊的。”

“真的?”

“真。”

那媽媽低聲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了起來。然后說,“那可記得勸二爺在月中時歸府,可別出岔子。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說話。”她說,語氣變得有些不友好。

莫梓涵還是點點頭說,“好,定會的。”

悄悄地回來后,她瞧了一眼最右側(cè)的房門沒有開,應(yīng)該還在與人商議事情或者在休息,安了心的她回了房,打開門,倒吸了一口氣。

僵在原地,聽見不遠處站著的人問她,

“去哪了?”

張睿恒就在房間里,背手而立站在了窗戶旁,那想必從上往下看到了街景里她一路的蹤跡了。

“沒去哪,在外面轉(zhuǎn)了一圈回來了。”她進了房間,見另一側(cè)還站著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一只腳,抿著茶,上下打量她,看的她毛毛的。

“見了父母了?”他問,很是清晰她的想法。

她也只好點點頭說,“多巧,在路上竟碰到了......哥嫂都挺好的,讓我好好呆在張府,少說話多做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說了個謊。

對面的人只哦了一聲,眼底里失掉斑斕,“是嗎?”

“是的。”

突然,那個翹腳的人突然放下了茶杯,也放下了腳,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湊在眼根前直挺挺地看著她的雙眼,說,“姑娘,我們見過。”眼睛連眨也不眨一下,瞪得嚇人,然后扯著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走到從上到下端詳了下,又嗅了嗅。

“你干嘛!”

莫梓涵對于他突然的接近有些抗拒,還沒等到她說不,張睿恒從窗戶邊走了過來,“梓涵,過來。”

“是。”

比起生氣的張睿恒,面前這莫名其妙的人更讓人覺得可怕些,她趕緊走到了張睿恒的身后,探了探身體,“我不認識你。”

見過?

她可從來不認識這個人,可是哪個親戚還記得她的。

那人追著她從兜里拿出粉末,往自己臉上涂,又畫了幾束紅......“我呀,我呀。”

“啊,你!”

莫梓涵記起他是觀音廟那里見到的那位戴著紅白面譜的人!

他像是十分興奮地湊了上來,又往她身上嗅了嗅,蹲在地上,保持著些距離,瘋瘋癲癲地也探頭看著暗紅衫公子背后的人,“姑娘,你這身體用得可好?”

問出這話的時候,莫梓涵往后退了一步,掩下慌張,畢竟張睿恒在場,“你在說什么?”

“聞這味道已經(jīng)有兩年以上。”他站起身,若有其事地深吸了一口她周圍的空氣,張睿恒沉下眼甚是不滿面前的人過于地親近,小廝在一旁察覺到了主子的不爽,立刻上前來勸阻。

“大師,喝茶喝茶,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拉著那瘋癲的人往背后坐,伺候起了茶水。

“兩年了?”原本作為她的擋箭牌的人轉(zhuǎn)了身過來,看著微彎著身子躲在他背后的人,眼里有生氣,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對方的。

莫梓涵明白,只要他重復(fù)說了兩遍的話,基本就是要生氣了,而且是難哄的那種,說各種好話也是無濟于事。

“二......不對,木頭,你,你,我......我......”她緊張到結(jié)巴了,她闖天入地,就怕張睿恒生氣。

更要命的是,那紅白臉的人看向他們兩,“哈哈哈,公子,你不是要找佩玉的主人嗎?她身上有殘魂。”他直指莫梓涵。

這次更是,連否認也難否認了!

“沒有!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她說,“我姓莫,有父有母。”額頭刺刺疼。

“姓莫,哪個人家?這里的莫姓基本已在前年的鼠疫中喪生,這村子里都找不來姓莫的人了,只剩幾戶皆也只有年輕壯年,你從哪里來的父母?”

“你是誰,造謠生事...!”

兩方各執(zhí)一詞,那紅白面譜喝了口茶,又走上前來,拍了拍自己腰間的囊,摸著他自己臉上的紅色朱砂粉說,“可知道這是什么?辨妖邪只要一下,辨鬼神也只要一撒,便會退原神,是否試試。”

“不行。”

這句話不是莫梓涵說的,而是挺直站立未動的張睿恒說的。莫梓涵抬頭看了看他,眼神里堅毅,暗下光。

那人聽著有趣,“公子竟然舍不得。”

“沒有。”他淡薄否認。

“你可知道人鬼殊途,若是被吸食了陽氣,這人可要變成無血無肉的干癟軀干,那樣子跟個行走的骷髏沒什么兩樣。”

莫梓涵心想,又胡說,她可是重生的,才不會。她站了出來,說,“要驗就驗。”

那人在她臉上畫下一道朱砂紅,從額間到下巴,莫梓涵只感到了刺刺疼。

“咦,竟是非邪祟,也非鬼神。”看著面前的人毫無動靜,那人又扯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到了她的面前,“妙哉妙哉,真是生來未見,這可是什么呀!”他興奮地,想不出詞,在房間里踱來踱去,拍著腦袋說,“這定是重生!定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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