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色遠沒有結束(2)
- 絕望的女人啊
- 徐徐不染
- 2197字
- 2019-11-28 20:16:40
某個凌晨,也是這樣東方閃過一絲魚肚白的時候,芭蕉說,她撥打了他妻子的電話。
他當然應該無法預料這個事情的發生,芭蕉得意地笑。他從來都不知道芭蕉曾仔細翻看過他的手機,記下一切該記的信息。男人永遠都無法想象女人的壞,越是聰明的女人越是壞得聰明。
這樣做的時候,芭蕉已經確定了那個男人不再給她一絲希望,她不必再為他們的長遠未來而藏在黑暗之中,白白遭受所有人的口水。
于是,陌生的女人面前,她將一切事情盡諸告之。她之前只在男人嘴里聽過這個妻子,半老的女人,養育過兩個孩子,如今只沉迷于麻將跳舞,她對她有所掌握。
因此,芭蕉沉穩地述說,以一個高學歷的職業女性應有的姿態。她對她說,我懷孕了,無論他要不要,這個孩子她都是要生的。既然如此,請你們夫妻為此買單。整個過程中她都像在談一筆交易,情緒收起,冷靜自如。
女人先是驚愕,隨即破口大罵,后又悲悲戚戚,男人很快搶過了電話,惡狠狠地警告芭蕉不要這樣做。而芭蕉說,她在他徹底暴怒之前就掛斷了電話,她根本不愿意再聽他講任何話。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壞女人?說到這里的時候,芭蕉轉過頭問我。
她的笑容里帶著一點蒼涼。
姐妹做了二十來年,我在這一刻才發現原來我和她之間也可以擁有這樣的平靜和彼此的理解。于是我搖搖頭,笑著替她把床板搖成45度,問她,那他們同意了嗎?
芭蕉的視線又轉向茫茫的窗外,臉虛了,聲音也虛了,嘴角的笑容不見了,仿佛整個人罩在一層陰影中。
她說,幾天后,男人來找她,這是他失聯后第一次主動來找她。他要求和解,拿出三萬塊,說孩子現在不能要,他沒有精力,請再給他一些時間。他一定會解決這個事情,他一定會彌補她。他跪在地上,眼睛乞求她,芭蕉,可不可以?
“這是我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以如此卑微、低下的姿態示人。我想,我讓他害怕了吧,我竟然讓他害怕了。那一刻我諷刺自己,可冥冥中又覺得苦盡甘來。他終于還是自己到我跟前來了......哈哈,我就知道他放不下那有模有樣的一切,他的家庭,他的工作,他的社會地位......他為了它們還是求到我跟前來了......”
“星星,”芭蕉轉過頭對我說,“你看,他不像我一樣為了我們之間的愛可以拋棄一切。他不愛我吧?哈!他不愛我啊......”
她將自己的頭重重地砸在靠板上,我趕緊拿了枕頭墊過去。
“后來,我就看著他向我下跪,向我低頭,求我饒他。”
芭蕉娓娓地說著,時而苦笑,時而又憤怒,像回憶一個書上看來的悲慘故事。
她在情緒中,又像在情緒外,她說她知道自己正在勝利,而這場意料中的勝利又砸得她那么痛。
她接過男人遞過來的三萬塊錢笑,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可以這樣笑。
他企圖用三萬張紙來抵嘗她所賠掉的感情、希望、身體,還有那、她那么努力才拼來的前程。呵呵,沒門!
“你打算怎么彌補?我問他。一年,再給他一年時間。他跟我說。呵呵,你覺得我會相信嗎?不,比起相信時間,我更相信一百萬?!?
芭蕉的生命里沒有輸這個字,低人一等、敗人一筆這樣的事情她不讓它們發生。但如果發生了,她是那種拼了命都要扳回一局的。
男人應該想不到自己隨便開始的一段恩愛要折去他100萬,這對一個養家糊口的中層干部來說并不是一個小數目。
于是,芭蕉笑著說,“他怒火躥升,他感覺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一個,對,我就是要讓他這么覺得。他在我這里踩踏過的自尊我要千倍萬倍地還給他。”
芭蕉的眼睛里沖出血絲,稀薄的平靜外衣下包裹了也許是巨浪翻天的怒火。
“他沖過來,氣急敗壞,起身撲倒我身上,掐住我的脖子?!?
我的手頓住了,手心里出了汗。
芭蕉還在繼續。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真正勝利般地笑了,我掌握了他真正的軟肋。公司里翻手為云、儀表堂堂的領導,呵!為了錢,只是為了錢而已,他不是因為我,星星你明白嗎,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他那個家,他那樣生氣只是因為錢。我張口向他要錢了,是他給不起的錢......”
“我對他說,我有短信,有電話記錄,有錄音,甚至還有視頻。我其實勸他不必動手,請你冷靜,我這樣笑著跟他說的。那時候我已經感覺到自己下面在流血,他打的我渾身疼。但我顧不上,我得意,我得意地告訴他我文芭蕉不是這么好糊弄的,如果他不打算為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買單,那么我就上告,我會將所有資料寄到我們曾經的公司。”
“好了,不說了?!蔽抑浦拱沤?,“不想知道了,不想知道了?!蔽覍λf,她嘴邊的笑容讓我難過地看不下去。
你還是這樣,還是喜歡逃避。芭蕉身子轉向我。
我無言,替她壓了壓被角。
看我這樣,芭蕉不知怎地升起一股怒火。
她莫名朝我喊。
“星子你還不懂嗎?這個社會上你不厲害點,你就永遠只能這樣,只能這樣!你自己憋著,你憋著一切,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就討厭你這樣,從小就討厭,一副柔柔弱弱什么都不說的樣子……你要發出來,你要發出來啊!你要報復他們,報復我,報復一切讓你難受的人……你看著我,星星你看著我。”
她激動起來,血色上涌,外頭的護士聽到動靜一股子跑進來,幾個壓住芭蕉,一個把我往外趕。
我不知所措,又心識呆滯,那一刻全然不知所以然,只斷斷續續地任由她們擺布。
我聽到他們傳喚醫生,開心電儀,旁邊走過幾個看熱鬧的病人,指指點點地低聲議論,里頭那個女人是個小三,被男人打,聽說流胎了……
恍惚中我不知自己如何熬過了那個凌晨,直至懷希電話打進來,我才察覺已經時至八點。
他對我說昨晚喝多了酒就在外面睡了,一會兒直接公司見吧。
我于是想起來自己還要上班這件事。叮囑完護士,走之前我又回頭遠遠地望了芭蕉一眼。
一個吃到教訓依舊不甘心的可憐女人,另一個大學城里的于宣吟。
遠處太陽升起來了,可我想,夜色還遠沒有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