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還沒開花就死了
- 絕望的女人啊
- 徐徐不染
- 1965字
- 2019-11-22 17:14:00
江河,愛情有時候真像一場夢。
談感情就要放低身段,可若最后還是不成,這身段就是白低了。
和身段比起來,白耗進去的日子和青春不算什么,那些失去的尊嚴才是最殘忍的。
但即使知道是這樣,我還是在懷希面前束手無策。
在一起之后,我總是想到結婚,雖然知道這想法可憐,可悲,我明明那么多年前就知道人的執念容易求而不得,我們的生命走向無法自主??擅慨攲χ鴳严?,每當在深夜里細視他的容顏,我就感到史無前例的焦慮。
我無法要求他表態,承諾什么,因為他是同父親當年一樣征伐在江山那頭的男子。我無法保證自己不踏上母親的后塵,因而又卑微地勸慰自己道,只要眼前也未嘗不可,就同貓狗一樣短淺吧,享這眼前的這一點點快樂就夠了。
我們一起去了澳門旅行。
到了澳門之后,短短的一天時間,我們就把澳門的大街小巷都走遍了,媽閣廟、議事亭前地、海洋館……什么都玩到了。雞蛋仔、葡撻、奶茶…….什么也吃到了。
我驚覺擁有如此敦厚歷史、博大前景的海洋城市竟然不過如此,在情侶的腳下不過也就值幾個小時。
我時而看看懷希,又看看夏日午光里的澳門城,無數次心有余悸——
在異地他鄉的車水馬龍里,竟然是我和他兩個人。
我這樣的人,和他這樣的人!連成了一起,在澳門城這座大山里,彼此結著伴,披頭亂撞。最要緊的是,再沒有其他任何人。
我本是銅墻鐵壁里的獨自一人,放到哪里都是一座囚籠,但在澳門這里,懷希撞進來了,與我扛起這座籠一起走,我們到哪里都像是正兒八經的伴,吃的喝的玩的都有了味道。
人生有時候的確如一場夢,我在這樣巨大的患得患失中亦如夢如幻。
臨近夕陽的時候,我們已經無處可去。可暮色正好,惶惶地還透著一點凄涼,我們誰都不愿意就此結束行程,晃著晃著就朝了海灘的方向走去。
我們誰都不提起明天就要回杭這件事,想到杭州我就想到我那間江畔可憐逼仄的公寓,沒有樂子的工作,我那度日如年、機器一般的生活。
懷希呢,我猜他不提是顧及我,或許杭州城也總有讓他煩心的地方,總之,我們不言而喻地共同放慢了腳步,交通方式也從打車變成了散步。
我們共同希望時間變得慢一點,讓這日暮遲遲下不了山去,在這過程中最好還留下點異地浪漫特屬的回憶,我這樣期待,但就是不做明目張膽的那一個,就怕日后落了話柄,露了心思。
后來我們走到了海灘上的一片松林,人群在后頭,密林在前頭,我們不發一語地在夜風里坐下來。月色當頭,海風微醺,松木枝丫在石路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不知不覺天已經全黑。
我們吹著風坐了很久,過程中誰也沒說什么。也許是兩個人都累了,一天的熱鬧下來,腦子里盤算的,玩鬧里耗費的,到了這最后關頭,不禁都卸下來。
我側頭仰望懷希的面頰,此刻盈盈皓月打在他的臉上,他肌膚的一寸一寸,連他輪廓的凹凸線條、胡渣毛孔都清晰地浮現出來。
我心里震了一震,在想什么詞可以形容我此刻所看到的、閃著如此巨大光芒的男子。
正當糾結時,懷希突然回過頭對上我的眼睛,我的迷戀被他逮到。他輕輕地笑起來。
“我這么好看嗎?”
“呸!”
我也笑起來。
氣氛好起來,一天中終于逮到這最自如的時刻,我們輕輕地說起話,打著趣,偶爾幾個放肆的玩笑,也隨它蕩漾在灰色松林的潮水味里了。
我突然起意,問他,你愛我么?
你先說,愛我么?他賴皮道。
我作勢打了他一下,你言懷希就是這么一個無賴的人。
他笑了笑,又意味深長地看我。
說吧,愛我么?他又問了一道。
我愣了愣,發覺自己竟語言失調。奈何人人都在說的謊偏在我們兩個這就說不出來了,難道我們是這世間最誠信的人?
我默默不語,他懷希突然傾過身子來,我大腦來不及思考,人已經在他懷里。黑暗襲下來,月光打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這是宇宙盡頭唯一的景色。
愛情兵臨城下,我又繳械投降,我的世界在這一刻變了,松林海風下新權新政,懷希如新皇般駕到,在我的世界里做了我的皇,做了我的主,他為我開辟新天地。
我感到幸福的眩暈。
懷希也一樣,海風中他正執起我的手,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我看著他,他卻看著渺茫的前方。但我們都是笑著的。快樂地笑著。
那個晚上,我們去吃了夜宵,辣而濃烈的澳門火鍋,沉默中兩個人又喝了很多的啤酒。
我還記得我們搖搖晃晃地互相抱著走上大橋,江水兩邊是黑沉沉的夜色,身后有車呼著喇叭馳過,身下是幾艘放置著油桶和粗大麻繩的客輪。我們站在橋上看破落的廢船,黑黝黝的天空,威尼斯人的霓虹……
回到酒店,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就那樣輕易入睡。
懷希躺在我的身側,熟睡的容顏離我不過一公分的距離。我盡情地看他,怎么看都看不夠,仿佛剛贏下一塊自己的領地,即使知道這是自己退了一步才得到的,但不要緊,貓狗在快樂的當下也是不思考的。
豆紅,我在下一刻驀地想到她,我很想馬上告訴她我的生命里多了一位與她一樣重要的人。除了父親和她,我終于迎來了第三位與我有密切關系的人。但我想起來,豆紅已經許久未曾與我聯絡了。
驀然感到一陣刺鼻的寒意,朦朧中一個寒顫,我一定眼,看到白天懷希送我的一只白玫瑰花苞折在了電視機旁。
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