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翹課是出去玩,胡天海地的玩,一開始跟蘇瑾看對眼也是因為對方不僅是自己的同桌和上下鋪更是因為兩個人曾經在校外遇見過無數次。
只不過她后來跟蘇瑾熟了之后,才知道蘇瑾跟她不一樣。蘇瑾嘴角永遠噙著笑,身上總是穿著學校的校服。她第一次看到蘇瑾沒有穿校服是在一個快餐廳里,當時她跟外校的幾個朋友過去吃飯,蘇瑾穿著黑色的襯衫,領口處和袖口都繡著暗紅色的線,身下是緊身半步裙,腰上系著黑色的圍裙,這是那家餐廳服務員的服裝。她想大概也是因為蘇瑾長得好看能將這個服務員的衣服穿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所以那家餐廳才敢用童工的吧?當時她有些不可置信,有些錯愕,蘇瑾只是拿著菜單對她淡淡地笑,她才回神,那個時候她開始關注這個有些奇怪的女孩兒了。
蘇瑾寫寫畫畫的并不是別的,而是一些兼職。林惜的眼睛突然有些澀澀的,她不敢轉頭再看蘇瑾。
林惜繼續打著游戲,只是往日游戲之王今天在游戲中死了一次又一次,右下角隊友的罵罵咧咧聲一直不斷。
蘇瑾花了一個多小時時間將自己記的東西整理好,把機子退了之后便坐在一旁看著林惜玩。
林惜又打了一局便也將機子退了,對上蘇瑾疑惑的眼神,她笑嘻嘻地說:“我們現在去KTV門口蹲點,這時間也差不多了。”
兩個人走到KTV的時候,發現門居然被打開了,蘇瑾推開門走進去。在大廳意外的看見了本不應該出現的顏城。
顏城進退有度的跟一個中年男人說話,男人神態以及動作皆是畢恭畢敬的。顏城似是有感的看向大門,看見她們后低頭對中年男人說了些什么,中年男人向她們看了兩眼點點頭便離開了。顏城這才抬步走向兩個人。
“顏城?你在這里干什么?”林惜有些意外。
顏城挑眉,將手中的書包提高了一點。純黑的書包,包上毫無裝飾物,但蘇瑾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的書包,她道了一聲謝從顏城手里拿過來拉開拉鏈檢查了一下。
顏城看著蘇瑾輕松起來的神色,眉眼也舒展開來。
“蘇蘇,有缺什么嗎?”
“沒有,”蘇瑾將書包背上,有些感激地對顏城說,“謝謝。”
“我只是順便路過,正好跟這家的老板認識。”顏城老實的回答。
早上順便晚上也順便?跟老板認識?那顏城是如何知道這是她的書包?蘇瑾淺淺的笑了,也不戳穿他。
蘇瑾的笑容從不達眼底,但這次露出的笑容仿佛初春的朝陽拂過冰冷的河川,璀璨的夏花瞬間綻放。
林惜像是見鬼一般的看著傻不拉幾的顏城,若有所思的看看蘇瑾再看看顏城,低頭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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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要告辭回家了,林惜強烈挽留也沒有留住,趁著現在天還沒黑蘇瑾剛好趕上了回家的末班車。
看到坐在沙發眼角眉梢都帶著愉悅的男生,林惜極其溫柔的笑了。
她說:“蘇瑾永遠也不會喜歡你的。”
顏城看著自己的好妹妹悠悠然的上了樓,也沒有追問原因,片刻后,他靠到沙發上,眼瞼微垂,輕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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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呼嘯而過,窗外的風景極力倒退,越來越熟悉的景色出現在蘇瑾的眼中。下車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從S市到柳湖村也就三個小時的路程,是啊,也就三個小時,說長也長說短也短,端看怎么理解時間。蘇瑾覺得到的太快了,快到她還沒來得及欣賞風景,還沒來得及整理好心情。
柳湖村風景美如畫,村子依山而建,一條河從山上流下貫穿整個村莊,河邊栽著柳樹,夏風一吹,柳枝輕擺,頗有意境。故稱柳湖村。
農村的夜晚總是寂靜的,路邊農田的玉米已有成年人那么高,再過幾個月就是農收的時間了。路上悄無聲息,除了遠處幾聲狗吠聲、風拂過柳樹聲、便只有遠的不能再遠傳來的隱隱約約的車笛聲。路邊連路燈都沒有,借著月光,走了將近半個多小時才看到村子。
她走的越發的慢了,但是路總會有盡頭的,蘇瑾推了推緊閉著的大門,發現里面落了鎖。手指在朱紅的木頭門上停留了片刻,最終敲了敲門。
院內傳來趿拉著拖鞋的聲音,喊了一聲:“誰啊?”
蘇瑾抿唇不語,聲音越來越近。她聽到里面插銷向右拉了一下,大門打開了。
只見一個微胖的婦女,大約是經常做農活的緣故,她的皮膚曬得有些黑,眼睛卻是亮的驚人。看到門口出現的蘇瑾,她先是楞了一下,隨后沒什么表情地回了屋,蘇瑾將大門關好,插銷重新插上。
“誰啊?”屋內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還有誰啊!那個小掃把星唄!”女人的聲音里夾雜著憤恨的情緒。
蘇瑾靜靜地站在門口。
屋內無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隔壁家李大嬸兒的小孫子扯著嗓子的嚎聲、后一條巷子傳來的狗吠聲,傳到屋內時一清二楚。
蘇父沒有說話,站起身走進了左邊的屋子。蘇母將手邊的針線收拾了一下放到一旁,關了燈,也走進了屋子。
蘇瑾低眉順耳的看著自己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勾唇無所謂的笑了笑。
她走向院內的西屋,打開門,打開燈。許久未住人的灰土有些嗆人,蘇瑾隱忍著嗓子的癢意。屋內并不是很大,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干干凈凈的小床。但這卻是蘇瑾絕對的私人空間,不是因為蘇瑾不讓人進來,而是因為沒人愿意進來。
她將床單被罩鋪上,去院內舀了些水,將桌子擦了一下,簡單收拾之后便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窗外的夜空。
第二天一大早,院外傳來孩子的嬉笑聲,蘇瑾穿衣出去洗漱,幾個孩子看到她之后消了音。蘇瑾當沒看見自顏自的刷牙、洗臉。
蘇母掀開門簾,看了一下院內的情況,喊了一聲“吃飯了”。其他小孩兒笑嘻嘻跑回自己的家,蘇夏笑嘻嘻的跑到屋內。蘇夏是她的妹妹,上幾年級了呢?蘇瑾低頭,她還真的沒有關心過蘇夏。
蘇瑾拿出手機,出去打了一個電話,再次回到那間小屋子的時候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保存的極好,兩個男孩子,長相毫無差別,大約是一對雙生子,兩個男孩笑容燦爛的看著鏡頭,蘇瑾冰涼的指尖輕柔地撫摸著男孩極其具有渲染力的笑容。
片刻后,蘇瑾收拾了一下東西,去客廳吃飯。客廳不是很大,左右兩邊都有一個門,一個是蘇父和蘇母的臥室,一個是蘇陽的臥室,蘇夏的臥室在她住的西屋旁邊。屋內擺設簡單,除了必要的幾張桌子與凳子外連一套沙發都沒有,而正中間的桌上放著一張黑白照。蘇瑾目光一頓,咬了咬唇,自嘲的笑了笑。
院外院內早已空無一人,蘇瑾也樂得自在,將為數不多的殘羹淡飯吃完飯,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屋子補覺。晚上的時候她沒有去客廳,只要能降低自己存在感她從不多事的去刻意透出自己的存在。
第二日早上,客廳里,蘇父不在,蘇母看到她進來后端著碗進去了另一間屋子,另一個女孩兒,也就是她的妹妹扒拉兩口飯便出了門。里屋突然傳來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蘇瑾盛飯的手一頓。
男孩十歲左右的模樣,瘦瘦的小小的,躺在床上,臉色有些憔悴。
茶杯碎了一地,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白瓷碎片泛著寒芒。蘇母強扯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將放在桌上的碗端起來,“陽陽不喝水了?那我們吃飯吧?”
“媽,我自己來吧...”
蘇陽雙眼無光地看著蘇母,整日的操勞讓并不是年邁的女人頭上爬上幾根銀絲,曾經美貌漂亮的婦人為了救治他這個半死不活的人耗費了巨大的資金。
蘇陽機械的張開嘴任由飯粒進入到胃里,不過是維持生命罷了。五年來一如既往,只能就這么躺在床上,任人擺弄。
蘇母看著他吃完飯后,將蘇陽打理好便出去了,客廳空無一人,蘇母將碗放下便匆匆走了出去。
夏天越發的炎熱,只是在外面走一圈便一身汗,蘇瑾站在角落看著蘇母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沒有人回來,蘇瑾慢慢地走到屋內將客廳的碗收拾收拾洗了,又打水擦洗著桌椅。蘇父蘇母常年在外忙,對于家務事,基本上沒有人有時間管。蘇瑾收拾好之后猶豫了一下,附耳在門上聽了聽里面的聲音,才小心地推開門。
蘇陽已經睡了,男孩面色蒼白,以前嫣紅的唇毫無血色,曾經意氣風發的笑容也消失不見,如果,如果蘇林也活著...也會是這個樣子嗎?
蘇瑾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想著。
“姐?”蘇陽睫毛顫顫,蘇瑾猛地起身后退半步,打開門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