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異人是什么鬼啊？”

尹明朗此時的表情十分精彩，衛保堂倒是對自己家小少爺的行為見怪不怪，他輕輕伸手，壓制住了尹明朗原地抓狂的勢頭。

“小少爺，此處尚且是上堂之地，上堂保守，萬萬注意言談舉止。”衛保堂繼續說道：“所謂‘異人’，便是源自遠古，異于尋常的外道之人。大學士前去御林正是為了抓捕一個異人余孽，怎么，大學士已經把這事告訴您了？”

“呃，差不多吧……”尹明朗尬笑起來。衛保堂聳聳肩：“在下畢竟常駐學城，對異人之事知之甚少，如果您想要了解異人，不如在下擇日帶您去一趟文昌館。正好，您任命親衛，早晚是要去尹家祖宅祠堂敬告祖先的，這事兒還是早點辦完比較好。”

“那我猜你也不知道‘魚年’是什么人了？”尹明朗心存僥幸地問著。

“‘魚年’？這名字倒是很熟悉……”衛保堂細細思索：“三年前，雙環學院與中原的帝視下學院在彥州為了幾個異人起了齟齬，好像當時就有一個叫做‘魚年’的異人死在現場。您那時才六歲，是怎么知道的？”

信息量過大，事不宜遲，尹明朗不如盡快前往文昌館：“對，去文昌館看看書也是個辦法。還等什么啊，衛大哥咱們現在就走吧！”

“這……”衛保堂面露為難：“在下當前要帶衛御林兄弟去城衛報到入檔，還要告知各隊隊長，還是……不急在一時吧？”

尹明朗郁悶地感嘆：“啊，真麻煩，我都忘了這些事兒了。對了，你知不知道衛平現在在哪？我有事要問他。”

“哈，衛平？您果然與他相熟。”衛保堂挑了挑眉：“兩天前梁家少爺在內城遭遇妖孽，衛平在他的指揮下殲滅邪魔，大學士已經決定破格任命梁少爺為文昌館書記，想必現在他們已經入住文昌館了。”

梁奧內城遇襲的事尹明朗倒不陌生，但沒有大學士的決定卻讓他大感意外：“文昌館？我以為姑媽她……可能會忌憚梁家。”

“咳咳，小少爺注意言辭。正是因為百無禁忌，大學士才放心讓梁少爺進文昌館。您放心吧。”

衛保堂說了幾句官話，尹明朗頓感無趣：“算了，等姑媽回來我再問她。”他轉向小飛：“小飛哥，啊不對，衛御林……林哥——我就叫你林哥吧，你先跟衛大哥去城衛報道，咱們一會兒見。”

小飛點點頭，看得出來，他還是對現在的情況不太適應，很多年后，衛御林再回想起自己成為城主親衛的這一天，他心里喜憂參半，尹明朗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命中的禮物，早已經被定好了價碼，無論是凡人，還是學者，都只能隨波逐流，服從命運的安排。

“小飛哥！”尹明朗大喊一聲，雙手拍了拍小飛的雙臂，把他狠狠拽回現實：“你聽我說——你救我回神教、我選你當親衛，這一切都是咱們自己決定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意都是虛的。你別怕，以后有的是好玩的東西吶，到時候去了城衛，有人敢質疑你，你就把他名字記下來，看我不欺負死他！”

“小少爺說得對，質疑衛御林兄弟就是質疑大學士，沒人有那膽子。”衛保堂把手搭上小飛的肩頭：“你可別頂著小少爺的名字胡鬧啊，哈哈。”

“我……”小飛有千言萬語，卻沒說什么，他看向笑容和煦的衛保堂，又轉向眼神真誠的尹明朗，使勁揉了揉眼睛，綻放出了一個大笑臉，他點了點頭：“小兄弟，你等著我，我很快回來找你。”

衛保堂向尹明朗深深鞠躬，隨后拉著衛御林的手，步伐堅定地走出了方寸廳。尹明朗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周圍人聲鼎沸，眾多學者或是腳步閑適，或是行色匆忙；仆從們大多已經前往飯堂用餐去了，只剩下三三兩兩站崗的侍衛還在崗位上堅持，學院的一切還跟之前一樣，沒有變化，但不知怎么，尹明朗始終覺得自己的生活已經天翻地覆了。

“沒那么夸張，就是……唉，我累了，先回房間吧，管他什么異人、魚年，一點頭緒都沒有，過兩天再說也不礙事。”

尹明朗轉了轉手上的戒指，眼前的景物瞬間變化，方寸廳緩緩淡去，他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房間。

“尹爍？！你可算來了！”

這聲音聽起來自信而驕傲，尹明朗當然是熟悉無比：“白遠？你怎么才想起過來啊！”白遠畢竟是他最好的朋友，看到他，尹明朗才真正覺得自己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軌跡。

白遠原本手里捧著一根純黑色的木頭，坐在尹明朗房間里的上座，現在看到尹明朗憑空出現，木頭直接扔到腦后，緊跑幾步，狠狠向他胸口砸了一拳：“你干嘛？！七天不見，悄悄去剿滅神教，回來之后又砸大廳？怎么都不告訴我一聲？這么風光的事兒，也虧你沉得住氣！”

“咳咳，我本來也不知道啊……”尹明朗無力地解釋，這時一旁坐著的燕陣也跳下了凳子：“得了，正主回家，我也能下課了。小少爺，我明天再來看你。”他轉轉扳指，輕描淡寫地回了家。

“你可得好好謝謝燕陣那小子。”白遠又拍了尹明朗一掌：“你一大早就溜了，人家燕陣幫你收了一天的禮物，喏，他還幫你寫好了清單，就放那兒了。”

“也就是些玄文吧，沒新意，哪天我無聊的時候再看。不過燕陣也真靠譜，白遠，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岌岌可危啊。”尹明朗肆無忌憚地開著玩笑，白遠撇撇嘴：

“燕陣可沒把他妹妹嫁給你。瀾兒她昨天可照顧了你一晚上，你還不謝我？”

“謝你干嘛？又不是你照顧我。”尹明朗反唇相譏，不過他也知道，白家最為傳統，妹妹看護他一晚上的功勞就是自己的，這種觀點根深蒂固，他也壓根不會往別的地方想。

“都一樣，都一樣。”白遠敷衍幾句，突然轉移話題道：“尹爍，聽說你帶回個凡人，還把他任命為親衛了，這事兒是真的嗎？”

要完。尹明朗腦子嗡地一響，白遠這么封建的人，要是知道衛御林原本連姓氏都沒有，只是個無姓賤民，恐怕又要開啟口頭討伐模式，他六神無主地支吾著，完全忘記了藍尚陽和命源大學士最后的對話。

“‘玄池老師自有深意’？對！是玄池奶奶的深意！”尹明朗歡快地拍起了手：“這可都是玄池奶奶的意思，你這回可沒什么好說的了吧！”

“嘁，我當然知道這是玄池大學士的授命了，我就是想聽聽你的故事。”出乎意料，白遠要比他想象的冷靜得多。

尹明朗臉都僵硬了：“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我一直都以為是那天惹姑媽生氣，被她趕出家門了。”

白遠坦誠道：“我也是幾天前才聽我父親說的，他怕咱們嘴巴不夠嚴，泄漏風聲——你應該也還不知道，學者塔為了一舉端下外城神教，早在十幾年前就秘密培養了許多臥底，只要里面的精怪被釋放，學者們就會立刻發起總攻。”白遠頓了頓，惋惜地說：“不過我聽我父親說，神教的兩個妖族頭子沒找到尸體，很可能被它們給逃掉了。”

“玄池奶奶都安排好了……”尹明朗喃喃自語，突然反應過來：“那她應該也知道，里面那些臥底、平民還有心地善良的妖怪，他們全都……全都會死啊。”

“那又有什么的，他們本就朝生暮死，只不過是換個死法而已。”白遠拉起失神的尹明朗：“別愣著了，來，咱們去拆禮物，順便你給我好好講講外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