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一個可怕的猜想冒了出來。
并且那猜想一經出現就像泥潭一樣無法壓制,拉著拉瓦丹的身軀不斷向下墜。
不,不應該……但是……
根據他目前的經驗,異象的扭曲形式大多只體現在到復現過去的影像以及改變空間。所以在地底見到這樣的金屬建筑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正身處異象當中。然而客觀地說——由異鄉的超級學者用未知金屬建造的這個房間,完全有可能在并非異象的現實空間中也運行得好好的。
那么他們目前所處的這個空間,或者說他們所處的這個房間也完全有可能已經不在異象范圍中,或者只剩一部分還在異象范圍中了。至于異象范圍發生改變的原因……
“機關追上來了,拉瓦丹!先撤吧!”
看著四周的墻面里開始緩緩冒出先前的圓球機關,數個答案在拉瓦丹心中被同時揭開。
圓球就是「哨兵」。
而進入深層以后只有白謙之能看到,還主動觸碰了的光點,就是「粒子」。
在白謙之觸碰粒子以后,哨兵們為了捕獲粒子所以開始追趕三人,直到他們逃進另一塊粒子的異象范圍內哨兵們才放棄……不,不是放棄,而是趕往這塊異象范圍的邊緣處開始了圍攻?;蛟S那個光點形態的粒子就是異象的“核心”,而因為他和哈哈利爾看不見光點,所以也沒辦法判斷和白謙之分開后的這一路上到底有沒有沾上它。
沒錯,這一切都說得通。
如果照這樣想,在大坑遭遇襲擊消失的那些人們,那些被遺忘的人們,他們一定是和粒子一起……被捕獲了。既然哨兵們會再次出現,那就說明——
“拉瓦丹,再不跑要來不及了!有什么線索出去再想吧!”
內心得出結論,身體才開始接收外界信息。等拉瓦丹再回神關注四周時哨兵們早已經向他靠近。迫于無奈哈哈利爾只能拉弓射落幾個哨兵后拉著他向出口逃。意識到哨兵的目標是自己以及這些線索到底有多么重要后,拉瓦丹立刻掙脫哈哈利爾,一邊跟上一邊拿出紙筆試圖把這些寫上去??膳艹龇块g后由于異象范圍縮減,通道內的視野正急遽變暗,分了新的拉瓦丹沒跑幾步就被什么東西所絆倒,狠狠摔了一跤。
“沒事吧!來!”
還好,哈哈利爾及時拉起了他。拉瓦丹下意識低頭去看絆倒自己的東西——那是一副盔甲的殘骸。不知是何人的裝備,但大坑曾是古戰場,會出現倒也不稀奇。這樣的殘缺裝備他們一路下來也看得不少。
——對了,就是這個。
被忽略的線索,解答粒子本貌的關鍵詞。
就是這個。
沒有理會哈哈利爾叫他跟上的話語,當然也沒有邁步跟過去,拉瓦丹不顧疼痛的身體,只是就著墻面瘋狂地動筆寫下他想傳遞出去的重要訊息。他在看到盔甲以后,終于領悟到的重要真相。
大坑曾是戰場。
為了阻止舊帝國吞并世界的野心,初王賈拉貢帶領勇者大軍們前來鎮壓,正是在戰爭中形成了這規模巨大的深坑。
大多數人聽到這故事都會下意識帶入初王的視角,拉瓦丹自己也是。但要解開謎題,就得換個角度。
舊帝國的對手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傳奇勇者初王,以及他身邊的超級學者銀心·十四。既然是對手,既然會有如此慘烈的遺跡留下,就代表舊帝國也有著相當不俗的武力。經拉瓦丹過去的不懈調查對此得出過結論——舊帝國掌握著操控「原初魔力」的技藝。
任誰聽了都一定會覺得好笑吧?
原初魔力存在于世間萬物,卻幾乎不能為人所利用。迄今為止唯一對它拙劣的利用方式是煉金術,可就是在原理上如此粗劣的煉金術也給人們帶來了巨大的改變。其實這不能證明煉金術有多么偉大……只能證明原初魔力若是能為人所用將多么可怕。操控著原初魔力的舊帝國正是依靠著這個才迅速崛起,當時得出這個結論的拉瓦丹也一度認為是自己想錯了。
可現在看來,沒有錯。
不僅沒有錯,當初認為是無用功的調查結果反而成為了今日至關重要的一把鑰匙。
銀心·十四和初王剛才的對話里提到過他們并非戰事結束后的第一時間來到大坑底下,而是已經經過一段時間,因此粒子的能量有所損失??瓷先]什么值得好想的對吧?
然而,能以此為證據提煉出一個線索。
粒子是在戰事中產生的。
而且并不是由初王這邊產生,否則也沒有必要特地潛入地底進行收集。于是產生粒子的一方——至少是催生大量粒子出現的一方,就只可能是他們要鎮壓的對手了。
拉瓦丹對粒子并不了解。幾乎只知道它十分危險,能夠扭曲現實,可以完全抹殺一個人的存在,是超脫光之子們認知的東西。
不過,粒子卻確實存在于他們的世界。就算不是像花草樹木、泥土河流那樣以物質的形態存在。這種超然的存在無法輕易被理解,但毋庸置疑有著可怕的力量。
既然理解不了粒子,那不妨換個思路。
同樣存在于這個世界;同樣是超然物外;同樣有著可怕力量的東西是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然而,現實卻不允許他把一切都寫下來了。
“拉瓦丹,別停下來!跑不動的話我可以背你!”
察覺到拉瓦丹并未跟上,前方的哈哈利爾又折回幾步。
“沒關系……我沒事的。”
此乃謊言。
在地下跋涉這么久且摔倒過一次后,以拉瓦丹的身體素質已經完全跟不上了。就算能跟上,他也很清楚繼續接近哈哈利爾只能落得兩個人都被哨兵捕獲的下場。
哨兵的目標只有他,他被捕獲就夠了。
拉瓦丹怕死嗎?當然。比起死他當然更想活下去。
可是比起活下去,現在的他,有更渴望傳達的東西。
一句話。
時間不夠了,所以只能寫一句話。異象的原理;哨兵的來歷;粒子的本質。這些只能濃縮成一句話。
拉瓦丹翻開一頁新紙,迅速思考,然后動筆。雖然筆跡不好看,不過顧不上這么多了。
“是沒辦法移動了嗎……哨兵們要撲過來了!拜托你,再努力一下吧!別放棄!”
“哈哈利爾!”
拉瓦丹猛然從他的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盡全力向哈哈利爾迎戰哨兵們的背影挪了兩步,將那紙頁拋出——
“把這個帶出去吧!只要給白謙之看了這個,他一定——”
身后傳來的聲音戛然而止。
冥冥中,哈哈利爾感到有一層無形的「膜」越過了自己,生存的本能使他下意識閉眼。
僅僅只是這一瞬的空隙。
哈哈利爾再睜眼時,漆黑的地下空間里只有他自己。
“咦……”
弄不清楚現狀。腦內像是被蒙了一層紗。接著,哈哈利爾對擺出戰斗姿態的自己感到困惑。
“我剛才是?”
前面沒有敵人,于是他轉頭看向身后。
同樣是空無一物。敵人,還有同伴,全都消失不見。
……那個地方,應該有敵人和同伴嗎?
怪異感從心里冒了出來,弄得哈哈利爾莫名不舒服。
“啊,這個?”
點燃油燈以后,終于他注意到地面一角有半張紙片。看邊緣處像是被匆忙撕了下來,但橫截面卻光滑如被利器所裁剪。
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仔細辨識那上邊潦草不堪的四個大字,并緩緩讀出來。
“粒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