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主家宗子
- 巫山猶錦樹
- 五六白七八黑
- 2290字
- 2019-09-12 22:11:48
金州地處江南,境內多山林,每逢大亂便有許多良民占山為王,干起打家劫舍的營生。
官有官道,寇自也有寇道。不與官斗是眾山匪心照不宣的宗旨,可事過一二三四五,自然便有了那么幾次意外。
亂世之時,是沒有什么道義可講的,但事非絕對,有為保性命不擇手段之人,相應就有了為了心中的大義代表民眾對官府出手的人。
金州百廢待興,百姓嗷嗷期盼,卻不知有哪路好漢,不顧性命刺殺都尉李子槐,其團伙武功高強,訓練有素,配合極佳,竟橫沖直撞破出公主府侍衛長前御前侍衛林起的大刀下,險些一斧頭砍了年過半百的李都尉。
可憐那李都尉,好不容易避過致命的斧頭,卻一把跌在了地上,活生生摔斷了雙腿。全城大夫會診,也只得出個好生調養興許還有望站起的結果,聽聞李都尉當場一口老血噴出,昏死過去,差點直接去見了閻王。
阿五攬著十五的肩,將這消息報給晏玨后,長吁短嘆良久,末了嘆了句:“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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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守府前廳出來,轉過幾道回廊,幾株海棠正開得嬌艷富貴,樹下有一人孤零零地站著,同花朵的熱鬧格格不入。
“‘褪盡春風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金州到底人杰地靈,這海棠顏色極好,不輸晏陽。”
宋元回身望見來人,拱手行禮,道:“公主謬贊,區區俗物,豈敢與天子腳下的海棠相比。”
晏玨偏頭笑道:“你還怕我呢?我說的是肺腑之言,你也不必來虛的,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她踱步到樹下,距宋元不過三尺:“我今日說的你可考慮過了?我知你與孫太守情誼不比他人,可孫太守如今罹難,又是如此……個緣由,你難道甘心他背負不白之名?且金州地小,以后的主事者還說不準是誰,你便是手段通天,怕也難以施展,不如追隨我去,只要你有膽氣,我就敢放手讓你去做,絕不束縛你,如何?”
這說的便是宋元若歸從就替孫太守翻案了,孫太守過去也做了些不得不為之事,倘若是旁人來查,不可避免地會將這些污點查出來,但按公主話里的意思,便是會保全孫太守生前身后名了。再加之那些擔保,這條件開得極為優越,也很得宋元的心意,但他不是給塊糖就愿意跟著走的三歲孩童,自然不會覺得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公主殿下的老師便是翰院的院長,要什么樣的英才沒有,怎么偏偏看中了我這個小小舉人?還費心招攬?”
會問出這句話便是表明有戲。
晏玨笑意更深:“宋先生又在裝傻了,依先生的聰明才智,難道還猜不出緣由?”
宋元一愣,被她一激,到真有了幾分頭緒。翰院學子大多出身不凡,背后勢力盤根交錯,人情復雜,且不一定可信,還真不如外地找的身家干凈背景簡單的人合用,這樣的人無所依附,對京中各勢力也沒有深切了解,忠心耿耿,更能放心。
思及此,他的心略微踏實了幾分,空懸了一天的心也有了些許底氣,微微一笑,道:“自此以后,元便唯公主馬首是瞻了。”
他最怕的就是別人不求回報給予的好,這樣的好全憑對方贈予,如同逗一只無關緊要的小貓小狗,瞧著自己落魄可憐,便隨手相助,若養成了依賴心理,哪天對方不想給了,隨時都能收回,自己不敢也沒有立場多說一個字,那時才是陷入了真正的絕地。
若對方是有所求,他反而更加放心,至少自己并沒有在這場交換中完全處于被動中,憑己之力去索求一些應得的東西,心安,也理得。
晏玨笑得一派純真,心下卻是在想,此行來江南,文得宋元,武得周時,雖這兩人都算不上驚才絕艷,但天資尚可,勝在可靠,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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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江南已有幾分暖意,金州境內重又恢復秩序,流民盡皆得到安置,原住民也放下心來收拾家產。
城中某處茶樓。
“這小公主倒當真有點本事。”一年輕男子靠在窗邊望著下方,撇嘴道。
坐在桌邊的中年人捋捋長須:“若沒本事,又豈能算計死太尉,這皇家的人可沒一個簡單的。”
男子不屑道:“不過一個黃毛丫頭罷了,仗著背后有人便肆無忌憚,遲早會吃個大虧。”
中年人皺眉道:“背后有人那也是她的本事,佐安,切記戒驕戒躁。”
薛佐安頓時肅穆,恭敬應道:“是,叔父。”
這兩人是江南薛家的嫡系,薛佐安是大房的嫡長子,但因生母早逝,繼母挑撥離間,并不得父親也就是薛家家主的喜歡。
薛佐安本是宗子,日后理應繼承薛家,不過薛家繼夫人自身也育有兩子一女,十分得薛家主寵愛,是以這繼承人的位子坐得并不穩,若非得他三叔薛俞儀的支持,他自保尚困難,更別說繼承家族,因此他對他的三叔十分敬重。
此番薛家在金州的勢力被拔起,雖然京城那邊說要謹言慎行低調行事,但江南薛家對玨公主并不了解,自然不愿意將家門口的肉拱手相讓,卻又忌憚著玨公主的手段,糾結吵鬧思量再三,這個頗有些名頭上的分量卻不被重視的宗子就被丟了出來做探路石。
薛佐安并非癡兒,他自知這次來金州多半辦不成家族中交代的事,玨公主兇名在外,從未吃過虧,怎么可能將到手的肥肉還給原主,更遑論薛家還不是原主,這天下本就是人家父親的,除非玨公主失了心智,否則哪可能將唾手可得的利益送給自己不共戴天的死敵。
可她既然在京中那般險峻的局面里仍能混得風生水起,怎么可能腦子不好使呢。
薛佐安自接到消息起就愁容滿面,若公主一個不高興把他殺了,他豈不是冤死了,繼母怕還要敲鑼打鼓歡慶。
他本想裝病,不領這趟差事,雖說這樣下來家主之位肯定沒了,可至少能保得一命,左右做不成回來也是要被那些人擠兌,家主之位遲早保不住。可薛俞儀卻道他若是不來才是真的要沒命,族中本就沒什么人支持這位沒了母親不得父親寵愛又被外祖家冷待的嫡長子,僅剩的人也只是出于大義人倫考慮才站在他這一方,若他遇事便躲,不顧宗族,如此這般沒有出息沒有擔當,便是自斷臂膀,將身邊的人往別人那趕,屆時孤立無援,便只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薛佐安當時天崩地裂,深感偌大一個大晏,自己竟沒一條活路,無奈之下只能來了金州。
薛俞儀狠狠敲了這個侄子的頭一下,嘆了口氣道:“且去看看吧,萬一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