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烏煙瘴氣
- 巫山猶錦樹
- 五六白七八黑
- 2102字
- 2019-07-08 22:45:59
上景帝十六年暮春,太傅李端遭小人侮辱,自絕于朝堂。李太傅一生舉止端方,質性高潔,門生無數,此番受激,為全清白名聲當朝自絕,儒林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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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玨召集了手下一眾謀士,就李太傅自絕一事商討對策。
“李太傅當朝自絕一事,想必在座諸位都有所耳聞,不知諸位是如何看的?”
“原不是說李太傅是去請案件重辦的嗎,如何就成自絕了?”
一青衣男子道:“坊間傳的是薛家仗勢欺李太傅,太傅為全清名便撞了陛階,這等話我等皆知多有謬誤,卻不知真相為何?”
晏玨一揮手,一名身披灰色連帽大斗篷的人走上前來,看身形當是一個女子。
那女子開口,聲音卻是脆生生的:“坊間傳聞雖做不得真,卻也有幾分可取。李太傅可不就是被薛家活生生逼死的么,原李太傅向陛下奏請重理溫家的案件,那時可沒什么自盡的苗頭。”
堂下的人大多已過而立之年,聽得這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姑娘家的聲音,俱是驚愕,看向晏玨,見她一派從容淡定,欲言又止,終是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了下去。
“李太傅在朝上剛將重理溫家案件這話說出口,陛下還未言語,薛家的走狗就跳出來指責太傅包庇溫家結黨營私,怪道平日里那般不敬陛下,三言兩語便扣上了結黨營私與大不敬的帽子,單這兩條哪條在本朝不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可憐李太傅一生剛正,臨老卻遇見這班子宵小,朝中清流自是不依那些人這般說李太傅,當即兩伙人便當堂吵了起來。原也只是文臣的罵架,武將又不參與,既無那舞刀弄棒的能手在,本是無礙的,陛下也念著近來大伙諸事多有不順心中郁結,趁機給眾位大人做個發泄,亦可借此契機觀摩百官想法,并未多加干涉。可不知是哪個蠢驢竟拿出太傅那被歹人害了的二子和早夭的幼子來說事,說著說著便漏了底,原來這兩位頂頂聰慧的小公子竟是被人蓄意害死的,依那人的語氣,多有可能還是府里出了內賊與外人勾結才得的手。太傅聽了這話呆愣了許久,突然便朝著陛階撞了過去,那血流了一地,膽小些的人活生生給嚇暈過去了。”女子慢條斯理地說完,話語中盡是遺憾,一代大家,天子恩師,竟落得這般下場,果然官場不是好玩的,還是過個自在肆意的小日子妙些。
眾人沉默良久,一人道:“姑娘從何得知這些消息?可能確保消息屬實?”
那女子嗤笑:“這又不是什么說不得的秘聞,過不了兩天怕是滿晏陽城就傳遍了,我還能欺瞞你們不成?”
她看向晏玨,“公主殿下,消息我已替我家主子送到了,您信與不信與我無干系,那我這便去回了我家主子,求個假歇上一歇寬寬心,這消息委實太嚇人,您若有什么疑問也莫要來問我,去尋我家主子便是,我可不想再與你們打交道了,讓人害怕得緊。”
晏玨也不惱怒,隨手丟了個銀袋子過去:“勞煩你特地跑上一趟,替我向你家主子帶句好。”
那女子似是又笑了一聲,自灰撲撲的長可及地的斗篷中伸出只手接住,隨意塞進了衣服里,轉身就往外走,出了屋也不見往哪個方向,突然便不見了。
“諸位如何看?”晏玨悠悠問道。
“殿下,這消息可屬實?”
晏玨點點頭:“再屬實不過。”
“李太傅清明一世,追捧者眾多,若這位姑娘的消息屬實,那薛家此舉可謂是犯了眾怒,我們不如趁此時機給這把火添一把柴,讓它燒得更旺些,縱然不見得能波及宮里那位,但亦可削一削薛家的勢。”一年紀尚輕的人道。
方才問消息可屬實的那人連忙出聲阻止:“不可不可,景秋你慎言,薛家根基深厚,就算是陛下也不得不避其鋒芒,我們若要添把火,一個不慎引火燒了身可如何是好?”
被喚作景秋的人憤憤道:“富貴險中求,畏畏縮縮如何能干得大事,你且不愿,怎不聽聽公主的想法?”
晏玨揉了揉眉心,道:“其他人怎么說?宗七?”
宗七被點名,不好再沉默,便道:“卻不知李太傅的兩位公子之死與此事有何干系?朝堂吵吵鬧鬧又不是一回兩回了,瞞了十幾年的事就這么輕飄飄抖了出來,太傅究竟是被薛家逼死的還是被這件事逼死的難以論定,單從那位姑娘的說書來看,怕是后者更可能些。”
晏玨后靠在椅背上,問道:“你覺得太傅是被人蓄意害死的?”
“荒謬,太傅是自己撞在陛階上,又不是誰推出去的,若真是有人想要害太傅,也不會布這么一個變數如此大的局,萬一太傅沒有撞上去,他們的局不就落空了嗎,還平白招了嫌疑,這等得不償失的事又有誰會做?”
“王兄說得不錯,李太傅性情剛烈,若是知道自己的兒子是被歹人所害,查都來不及,又怎會自絕?”
“便是如此,那等兒女情長豈是我等讀書人會顧及的,更遑論為此舍棄性命,寧鞠躬盡瘁忠君事主死而后已,不為拋棄父母不顧親恩早夭的不肖子孫泣淚。”
“諸位所言甚是,定是那薛家罪大惡極,平白無故污蔑兩朝元老,太傅品性高潔,不堪其辱,才會當朝自盡,以證清白。”
“閉嘴!”
眾人立即停下附和聲,看著晏玨,似有戚戚焉。
晏玨面無表情的臉上扯上一絲笑意:“諸位辛苦了,早些退下去休息吧。”
一著儒雅長衫的中年男子不滿道:“此事未有結果,怎可——”
“無礙,諸位請。細葉,遣人送諸位先生回房。”
那人對被打斷話十分不樂意,聞言不等細葉送就直接往外走,一行人互相看看,也跟著走去。
晏玨冷眼看著,聽見他們自以為小聲說的“豎子不可與謀”“所托非主,良禽擇木而棲啊”,不悲不喜,待的一群人離開,才看向留下來的幾個人,笑道:“方才只是做個表面功夫,以示未曾冷落父皇送來的人罷了,諸位才是玨所仰仗之人,玨尚年幼無知,諸位先生可盡情探討,無需顧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