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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竹

  • 巫山猶錦樹
  • 五六白七八黑
  • 5265字
  • 2019-05-24 19:12:07

晏陽城最負盛名的一家青樓里,謝南丘正在跟衛清安扯皮。

“余甘新茶,翰院書聲,皇宮修竹,南越美人。清安啊,這可是晏陽城四絕。”

“所以......你帶我來看美人了?”

衛清安望著樓下高臺搔首弄姿穿著暴露的女子,略微有些無語。

謝南丘折扇半遮臉,笑得像只狐貍:“這南越樓的美人雖及不上你哥哥我,但也是貌美如花,你看看可有喜歡的,帶回去為奴為妾,伺候在你左右,紅袖添香,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衛清安不動聲色:“我擔心被父親打出來。”

“清安啊,大丈夫豈懼打?”

“你找我出來就是要塞個美人給我?”衛清安喝了口酒,皺了皺眉,回京已有些時日了,他還是無法習慣京城的酒,過于甜膩。

謝南丘輕笑了一聲,招手喚來侍候在一旁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人聽了便下樓去了。

少頃,那人回來,身后還跟了幾個抹著淡妝的女子。

謝南丘揮了揮手,身邊的人都退下了,只剩下那幾個女子。

其中一個穿著紅色衣裙的走近謝南丘,沒有像對樓下客人一般直接靠上去,只是坐在一旁斟著酒。

那女子嬌笑著說:“謝公子許久不來南越樓了,眾姐妹還以為公子厭棄我們了,著實傷心了許多天。”

謝南丘捏了捏她的臉:“如畫越來越會說話了。”

“呵呵。”如畫掩嘴輕笑,看向衛清安,“這位是衛小將軍吧。”

謝南丘伸了伸腰,懶懶說道:“我還沒介紹,你們又知道了。”他指了指站著的那幾個女子,又指了指衛清安:“你們幾個,好好地伺候衛小將軍,務必讓我們小將軍滿意了,本公子重重有賞。”

那幾個女子圍上前來,脂粉氣立刻彌漫在衛清安周圍。

衛清安的神情有一瞬的龜裂,忙轉身撤出包圍圈:“南丘,我還是先回府吧。”

謝南丘搖搖手中一直不離手的折扇,對那幾個女子說:“你們先下去。”

那幾個女子有些莫名,但有錢即是爺,什么都沒問就下去了。

“清安,我們來商量些事。”燕南丘頓了頓。

衛清安抬眼。

謝南丘摩挲了會下巴,似是在思考措辭。

“你也這個年紀了,可有看中哪家姑娘?”

衛清安無言。

“你我什么關系,在我面前還裝害羞做什么,我就不信你從來沒有喜歡過哪個姑娘,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天仙美人,清秀佳人,你總有喜歡的吧。”

衛清安扶額,無奈道:“我久在邊關,最常待的地方就是軍營,哪來什么佳人美人來讓我喜歡。”

謝南丘笑得蕩漾:“這么說,是有這個心思了?”

衛清安不理會,只是自顧自地喝著酒。

謝南丘道:“京里姑娘不少,你若是有看上的盡管跟我說,無論燕瘦環肥,我定能讓她們都從了你。”

衛清安抬手敲了下他的頭:“你當我什么人啊,還她們,我像父親那樣只有我母親一個就夠了,像我這樣三天兩頭就得上戰場生死看天命的人,娶多了那是害了人家姑娘。”

謝南丘道:“陛下不是把衛將軍召回來了嗎,你以后還上什么戰場,在京城安生地待著不就成了,左右不管在哪陛下都會給你發俸祿。”

衛清安搖頭:“我是武將,邊關才是我該待的地方。”

謝南丘撇嘴:“朝中武將不少,我看他們待得也很心安理得。”

衛清安道:“那不一樣,朝中的將軍在京里是以備不時之需,靖遠軍是鎮守西北的,此次回京是陛下體恤父親年老體弱,讓父親在京里領些閑職養老,我過段時日還是要回邊關。”

“靖遠軍當年也是京官,十幾年前才被先帝派去,衛家的宗祠還在京城,你要蒙我也得找個靠譜點的說辭吧。”

衛清安笑了,道:“在邊關待習慣了,暫時不想留在晏陽。”

“嘖,怕被我們這些紈绔子弟腐化了還是怎么地,就這么嫌棄京城。”

“唔,確實是。”

謝南丘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有些感慨地道:“若有機會,我也想去邊關看看。”

衛清安潑涼水:“你可是金尊玉貴的駙馬爺,哪能來邊關,邊關是我們這些糙人待的地。”

謝南丘突然道:“你覺得阿玨如何?”

衛清安怔了怔。

“你覺得很好是吧。”謝南丘神色淡然,“阿玨出身尊貴,京里官家小姐身份比不上她,世家小姐相貌比不上她,公子哥不如她膽大不怕事,卻因處境尷尬,處處被孤立,甚至傳出玨公主欺男霸女的謠言。堂堂公主尚且如此,我這駙馬背后還不知多少人詬病,京里人人或汲汲于權勢富貴,或為身份功名所累,難免變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這樣的地方早離開早解脫,若能脫下這層駙馬的枷鎖,我早就逍遙山水間去了。”

衛清安張了張口,好似要說什么,良久,吶吶道:“那你還勸我留在京城......”

謝南丘笑得不懷好意:“能多一個難兄難弟,我何樂而不為?”

衛清安:“......”

謝南丘嘆道:“可惜你太精明了。”

衛清安家教嚴謹,雖在軍營長大但也很少說粗話,此時卻不由得想罵人。他手掌松開又握拳,如是幾番,終于將心情平復了下來。

“公主很喜歡你。”他幾次遇見公主,兩人的話題都是謝南丘,公主每次談起他眼睛都亮亮的,明眼人都能看出里面的喜歡。

謝南丘偏頭一笑:“是啊,所以走不了了,除非她有了更喜歡的人。”他看著衛清安,眼中帶有一絲幸災樂禍。

衛清安奇怪地看他一眼。

謝南丘笑了笑,端起酒杯朝衛清安舉了舉,仰頭喝下。兩人繼續欣賞樓下的歌舞,喝酒談笑,仿佛那一番言論不曾有過。風流駙馬仍在醉心權勢甘愿入贅皇家,衛小將軍仍是蒙恩入京不勝感激上意。

衛清安走后,謝南丘還在喝著酒,神情歡快,好似心情很好,只是慣常來此伺候喝酒的如畫卻沒有在。

“你這又是何必?”

謝南丘沒有回頭,又喝下一杯后才說話:“想睡覺就有人送上枕頭,天命如此,不可違背。可惜那枕頭自己想跑,究竟如何,就得看想睡覺的人的手段了。”

“流云,京里實在無趣,東風來得太慢,不得不加把力。”

慕流云看了他片刻,點點頭:“確實,不過你功成之后要如何?”

謝南丘做出受傷的表情,指著慕流云哀嚎:“小云云,你我相識七年,你竟欲拋棄我,我功成之后自當賴著你。想當年金家那大少爺欺負你時我可是挺身而出保護了你的。”

“我以為你那時是閑著沒事想找人打架,正巧找著了一個正當理由。”

謝南丘捂著胸口哀嚎,慕流云笑得一派溫良,他還有一句話沒說。

功成身退,世人不記,你真的不會后悔嗎?

……

衛清安剛回府就被父親叫去了書房,衛河與妻子感情極好,從未納過妾,喪妻后也沒有再娶,將軍府交給管家打理,衛河不上朝時就在書房看兵書或去軍營處理事務。

“父親。”衛家雖世代為將,但歷代當家人都十分重視禮儀,家風嚴謹。

此時衛河大將軍正穿著便服在書房桌案前坐著,眉頭緊鎖。

“清安來了,坐。”

衛清安依言坐下。“父親,怎么了?”

“清安,你應該聽說了市井流傳的關于你和公主的言論了吧。”

“是。”

衛河神色有些復雜,但還是開了口:“你覺得公主如何?”

衛清安楞了一下,回道:“甚好。”

“......今日早朝后陛下同我說,你同公主走得太近了,公主畢竟與謝國公府大公子已有婚約,你們日后還是注意些。”

衛清安啞然。“我們……何時不注意了?我同公主尚未說過多少話,這實在是無稽之談。”

“有人遞了折子參了公主一本,道是身為帝女卻擾亂國法,既有夫婿又親近良家男兒。你既如此說,我也信你沒有說謊,可畢竟得給陛下一個交代,過往如何便不究了,日后多加注意便是。”

“是。”

......

“就是這了。”

慕流云推門而入,這是一個不大的小院,進去就能看見一片蔥綠,好似置身山野樹林,十分陰涼。

“師父。”

慕流云喚著坐在石桌旁擺弄著棋子的老人,聲色溫潤,透出尊敬之意。

棋盤是用石頭雕刻而成的,做工精致,擺放在石桌上,如同一體,棋子也是石制的,打磨得十分光滑,主人應該時常玩弄著,平淡的材質生生透出溫潤之意。

老人神色未動,仍是認真地擺弄著棋子,似乎沒有受到絲毫的干擾,林中微風拂過,老人的衣擺被輕輕吹起,一派仙風道骨。衛清安心道,原來翰院院長是這番模樣,怪不得世人皆傳翰院院長有通天之術,能與鬼神溝通,長成這樣,確實容易叫人信服。

“衛家小子?”老人出聲,仍是淡淡的樣子,讓人懷疑他方才是否有說出一言半語。

衛清安上前躬身行禮,神情認真,帶著恭敬。

“倒是不錯,比你爹強上許多。”

“院長謬贊,清安愧不敢當。”

“唔,清安......這便是了。”

衛清安神色茫然,不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卻也不敢詢問。慕流云在一旁安靜地站著,眼觀鼻,鼻觀心。

仙風道骨的院長說完這句話后就起身進了旁邊的竹屋,似有所思,也不再理會石桌上的棋子。

慕流云領著衛清安出了小院,向翰院西側走去。

衛清安仍是有些茫然,思索良久,還是不明白院長這是對他滿意還是不滿意。

“慕公子,院長方才是何意?”

“小將軍不明白?”慕流云笑得溫和。

“實在不解,望慕公子能為清安解惑。”衛清安一派認真。

“小將軍果然是有趣。”慕流云聲色溫潤,“我從來沒有明白過師父的話,我想,這世上除了當今陛下和公主便再無一人能明白師父的話了。”畢竟,如他這般的正常人太多,不正常的太少了,他也很無奈呢。

衛清安默,沒有再詢問。

二人漸漸遠去,陽光透過綠葉的間隙照入院中,在石桌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棋盤上黑白子交錯擺放,赫然構成了一小幅星象圖,只是省去了許多的星位,西北一顆將星在冉冉升起,京城帝星卻有些脫離軌跡,周邊散落著幾顆明暗不一的小星,最近處一顆妖異的小星伏著,似乎在等待著隨時取代它的位置。

翰院占地廣闊,每一代院長都可以隨意選擇自己喜歡的地方建造住處,離世后院長的住處會作為校舍保留,供給教習夫子居住。

“小將軍可以隨意擇取一處作為住所。”

衛清安看了一眼便沒有再看。

慕流云指著東邊道:“從這邊過去就是學堂,小將軍教的是兵法,屆時小將軍隨意找一間空室作為課堂授課便可。”

衛清安點點頭。

“翰院向來隨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教條規矩......總之,小將軍一切隨意便是。”

......

“公子,就是這了。”

綠袍少年下了馬車,面前大門上方高高掛著的黑色楠木牌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翰院”兩個金閃閃的大字,風流隨意,可以看出書者的放蕩不羈之態。

“天下書院,歸于一家。”少年喃喃道,果然是翰院,只是靠近就已不同凡響。

小廝向守門人遞上泥金帖子,守門的侍衛核對無誤后開門將兩人迎進翰院,來翰院就讀的學子無論來頭有多大,都只能帶一名小廝服侍,其他人是不能長時間留在翰院的。而能夠陪伴公子學姐進入翰院的小廝即便不是萬眾挑一,也有各自的過人之處,因而市井有傳言:翰院自院長夫子至掃灑小廝,皆有公卿之才。雖然有些夸大,但也并不是毫無道理。

翰院正門進入便是一條可供兩輛馬車并排行駛的路,鋪的規整,漂亮大方,這里連路都與他家鄉不同,處處顯露出上國的底蘊與繁榮。

綠袍少年眼神癡迷,心中有些失落,為什么他不是生在這片土地上,他是多么地熱愛她,愿為守護這份繁榮付出自己的生命。

......

“公主,公主。”已經到翰院了,十三不得不把她家公主叫醒。

晏玨靠在馬車軟墊上睡得安詳,聽到叫聲也仍是不動聲色的睡著。良久,睜眼伸了伸懶腰,午休便算是結束了。

遲到之事在翰院極少發生,倒不是說翰院規定不許遲到,而是學生不敢遲到,錯過了一個上午就好像錯過了一個世界并不是虛言,翰院的課程駁雜繁瑣,又自有一番規律在其中,課課相通,培養了大晏王朝最頂尖的一眾人才。

翰院的教習夫子來自五湖四海,各行各業,王侯貴胄,販夫走卒,市井乞兒,只要合了院長的眼緣,就能在翰院教書。翰院的學生也并不只是貴族子弟,每年的招生季有幾次大選,無論是貴族豪門還是寒門平民都可參與,通過者可進入翰院學習,淘汰者就離開翰院。只是有一點,入翰院者必只能是大晏朝的人,對于這點大晏上下是都認同的。往年也有別國慕名而來的人混進書院,但無一例外都被發現趕了出去,開國高祖與翰院院長商量許久,為不破壞開國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邦交,終得一懲治良法。派遣重兵大張旗鼓地將這些他國青年才俊護送回本國,將他們跋山涉水不辭辛勞求學的精神傳至各國每一鄉一鎮,為市井閑談添了許多的料子。

這些被護送回國的偷學者在回國后,大多被視為國恥。不過百年來偷學者仍是不斷,回國的人難免有些功成名就,在本國發揮著或大或小的影響力,這一做法就激起了各國貴族的不滿。為緩解矛盾,翰院每年會給各國留出一定的學習名額,公平起見,大晏的學子也能去往其他各國求學。

江山代有才人出,大晏日趨強大。

而此時這所王朝背后的書院的一間學堂前,晏玨昂首挺胸面無表情地踏入書屋,書屋并不是說這間屋子的名字叫書屋,而是這節課授課的夫子姓書。翰院某一任院長說過:知識總歸是跟著教習夫子走的,翰院的學堂便也是跟著夫子姓的,夫子走到哪,那屋子就姓什么。總之一句話,進了授課屋子那就是夫子的地盤了,就算是皇帝未經允許也不能進入,當然,禍國昏君別論。

書屋里的夫子眼神未動,繼續講課,大晏的學生們似乎早已習慣上課時突然進來一個人,嗯,進來他們公主,自家公主,總歸是要給點面子的,今年的交換生還在這坐著呢。別國來的學生就是一派驚異了,翰院講究君子慎獨,明面上沒有什么規矩,暗地里學生們的講究那是一套一套的,哪家公子不敬師長,哪家小姐違背世俗大膽追求心上人,圈子里人人有數,一個人的行為作風全學院都在看著,直接影響了前程發展,很少有人會公然違反這些不成文卻又極其重要的規定。

晏玨環視了一眼屋子,在一個角落坐下了,十三沒有跟進來,而是在門外的花壇里擺弄著什么。

學習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書夫子夾起一本《尚書》走了,剩下的一眾人紛紛出去打探消息,回來后向大家分享哪間屋子誰在講授什么課,聽者則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要上的課程。

門外的花壇中多了一棵青竹,瘦瘦小小,還未長成,筆直的身軀已顯露出幾分風骨。

晏玨向西邊走去,十三默默地跟隨著,而在她們的身后,一個綠袍少年注視著她們,眼中有著一抹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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