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走狗
- 巫山猶錦樹
- 五六白七八黑
- 2858字
- 2019-10-24 22:00:25
金府。
金夫人扒著柴房的門縫朝外張望著,看見一個路過的小廝,忙出聲叫?。骸澳阏咀?,過來!過來??!”
那小廝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顛顛地跑過來:“夫人有何事吩咐?”
金夫人問道:“你是哪個院的人?”
小廝猶豫了下,答道:“小的是老夫人院里的?!?
“……老夫人?”金夫人重復了遍,一咬牙,道,“這樣,你幫我去莊王府遞個消息,就說……就說老爺投靠了太后,讓淵世子小心點,不要中了他們的奸計。”
小廝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一聽這話牽扯上淵世子和太后,頓時慌了神,忙后退幾步,搖手道:“夫人抬舉,小的……小的做不來這事,夫人還是吩咐別人去吧?!?
金夫人聞言面目變得猙獰起來,見小廝被嚇得想要跑開,忙收斂神色,褪下手腕上的兩個金鐲子從門縫里遞了出去,溫聲道:“你別怕,你只要幫我遞個話,這個就是你的,你想想看這值多少,你要多久才能掙這么多!”
她見小廝似乎有些意動,補充道:“你只是個傳話的,什么也不知道,誰會為難你?你傳了話,淵世子高興了,賞你千兩萬兩銀錢也是可能的。世子爺天橫貴胄,光是手頭縫里隨便漏出來點,就夠你幾輩子花用的,若有幸得個前程,難道不比做小廝伺候人強?便是擔心被人找上門,你拿著這筆錢出京,去哪不好呢,你可有家人?你想想他們呀,想想你的孩子,你的父母!”
小廝顫顫巍巍地抬起手,將將要碰到金鐲子時,突然又頓住了。
金夫人見狀,猙獰一笑:“孩子,好好想想該怎么做!你若不去的話,我畢竟是老爺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為他生育了長子長女,過個幾天總會被放出來,那時,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小廝滿眼恐懼地望著她。
金夫人目光中帶著一絲惡毒:“好孩子,你知道我是睚眥必報的人,你會去的,對不對?不要想著去老爺那揭發我,你會比我先下地獄。至于老夫人那,老爺殺了她最心愛的孩子,對于讓老爺倒霉的事,她樂見其成?!?
小廝蒼白著臉,抖著手接過了那對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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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今日是大朝日,群臣齊聚,拱手奏事。
戶部吳侍郎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瞟了眼自家閨女,不出所料地收到一個挑釁的眼神,他單手撐著下巴,道:“說。”
吳侍郎的折子被皇帝壓了五日,好不容易趕著這機會當眾說了出來,一時被允奏,心里有些狐疑,但也沒有多想,顧自說著尋思了好幾天的事。
“金右相有一女,年方十五,幾日前在府中自縊而亡,生前曾留下一封書信,上言玨公主豢養私兵。”他看向晏玨,“敢問公主,此事是否屬實?”
晏玨涼涼一笑:“侍郎能說出這話,自然是有了成算,問本公主做什么,指望說句是,皆大歡喜么?”
吳侍郎道:“殿下,豢養私兵乃是重罪,不過您府上府兵未滿員,若是備役,也情有可原,縱然有過失之處,亦可從輕處置?!?
“呵,這說的可真是……?!彼裏o奈地搖搖頭,“叫我說什么好呢?”
她話頭一轉,“吳侍郎,本公主前日接到百姓舉報,說你在民宅養了千八百的私軍,昨日一查,果然如此。對此,你有何話說?”
吳侍郎瞪大眼睛,氣得渾身顫抖,指著晏玨道:“一派胡言?!?
晏玨笑道:“我這么說,你說我是一派胡言,那你空口白牙說本公主豢養私兵,證據何在?就憑一個不仁不義謀害親姐之人的三言兩語嗎?”
“既然殿下要證據,臣這里有些東西,不知您眼熟與否?”
晏玨看過去,說話的正是御史院的張逢。
張逢是寒門子弟出身,在朝中無親無故,老師是幾年前被政敵逼得致仕的原吏部侍郎趙躍。他為人剛正不阿,行事不偏不倚,從來只憑一個“理”字做事,與名字恰恰相反。
張逢身量不高,面皮黝黑,五官平平,但卻讓文武百官避之不及,他這人,品評不避公卿,喜怒不掩飾,這副脾性恰恰對了皇帝的性子,幾次升升貶貶,還是留在了御史院,得罪過的那些人礙于此,也不敢針對得太明顯,久而久之,眾人倒也都認可了他的品性。
對他的人一如既往的不喜歡,對他的話每每信五六分。
有他出言,吳侍郎一喜,少數中立派也開始懷疑傳言是否屬實。
“陛下,證人和證物就在殿外,不如當庭與公主殿下對質一番,看孰是孰非。”張逢面無喜怒,看上去并沒有黨派之說的概念,只一心一意想要查出真相。
“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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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玄走進明御殿時,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
這座宮殿威嚴大氣,文武百官拱衛著皇帝,做著定國安邦的決策,留下萬古流芳的佳名。無數人在這里來來去去,多少人在這里位極人臣。他不自覺地昂首挺胸,不愿露出絲毫頹喪之態。
引路的小太監見此,低聲提醒道:“趙公子,一會面圣時,切記不可直視陛下,須垂首拱背,趨步前行?!?
趙玄一僵,默默握緊了雙手,擠出一個笑容:“多謝小公公提醒?!?
小太監不在意地笑了笑:“分內之事,不足掛齒?!?
趙玄:“……”
他心中激起千般的怒氣,不過一個閹人,也敢下他的面子,但迫于局面,不得不伏低做小。
他暗暗記下,心道,待我得勢,有你的好看。
隨后恭敬地走了進去。
“子深?”
趙玄心中一跳,面上不動聲色地回以一笑,又正身向皇帝行了一個大禮:“陛下圣安,草民乃忠勇伯府旁支子弟,曾在公主麾下效力,只是……實在不忍見陛下蒙受欺騙,便站了出來,做這證人?!?
皇帝看著他:“朕受蒙騙?”
趙玄強作鎮定道:“正是。公主故作孝順,其實……曾多次對您與弦歌殿下口出不遜,言辭中頗有懷念罪臣言家之意,羊虎山上的死士,也是公主所豢養,與除夕刺殺之人同出一源?!?
“你這話的意思是,除夕夜刺殺朕的人也是公主派去的?”皇帝幽幽開口。
“正是,余大人實屬冤枉。”趙玄說的余大人就是除夕夜刺殺案的主謀,他生平只得一女,再無子嗣,獨女十五歲入宮做了皇帝的昭容,十九歲時皇帝遣散后宮,余家姑娘被送回了家里,始終不愿再嫁,二十三歲一意孤行去了感懷寺出家,兩年后抑郁而亡。余大人因此對皇帝懷恨在心,終于忍耐不住,在除夕夜雇人偽裝成言家余孽,對皇帝動了手。
這是皇帝對外的說法,其中內情只有幾人知曉,余大人心中有怨恨是真,但他沒那么大的膽子敢刺殺皇帝,也不過就是提供了路線圖罷了,但這就夠了,讓他來背鍋也不算冤。
“陛下若不信,可查探那些死士的尸體,在頸部三寸下有一紅點,與除夕夜的刺客如出一轍。”
除夕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年多,當時的細節并沒有對外公布,但刺客頸下確實有紅點,皇帝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道:“公主怎么說?”
晏玨死死地盯住趙玄,落在旁人眼里,就是難以置信趙玄背叛了她并且反咬一口。
她開口道:“證據呢?”
趙玄自信一笑,道:“公主殿下想必從沒想過我會將您吩咐的事一一留了證據下來吧??上У煤?,您自詡尊貴,從不將似我這般的下等人放在眼里,現在卻栽在了下等人手中。”
他呈上手中的幾本冊子:“陛下,這是公主殿下與羊虎寨的通信往來,另附與余大人的書信。公主殿下三年前就開始豢養私兵,圖謀不軌,除夕夜罔顧人倫,派出刺客刺殺您,種種大罪,草民實在是不堪忍受,即使要頂著背主的罵名,也不得不檢舉公主。草民以性命擔保,所言句句屬實,還請陛下裁決?!?
金右相捋捋短短的胡子,站了出來:“臣之三女,所行不端,死有余辜,但其本性良善,更有孩兒在腹中,卻甘愿一死以求道義。如今又有趙公子這樣朗月清風般的人物冒死覲見只求公道,臣也愿以性命擔保,懇請陛下徹查此事。”
張御史緊接其后:“懇請陛下徹查此事?!?
隨后多人表態,都是要求徹查羊虎山一事的。另有大半人保持緘默,仍在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