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君木的助力,溝渠很快兩日就挖好了,經過這次中暑后,福娘也不再堅持午間趕著去地里干活。
“這樣今年就不怕后山再漲水了,”福娘站在廊下看前院前院后如兩條長龍的溝道輕松的嘆口氣,發間一叢叢的白發如霜。
“福娘,這里容易漲山洪,你干嘛還住在這里了,為什么不換個地方?”其實這個問題在心宜這里擱了很久,從一開始聽說這里起過山洪以為只是起過,以前的事,現在不會了,最近才知道不是起過,而是經常起,不是只存在以前,而是存在現在,以后都是經常會發現的事。
福娘和煦的笑道,“舍不得。”
心宜語塞,卻也不甘心,低低的嘟囔了句,“有時舍不得也要舍啊,不然只能困死。”
福娘轉過臉看了心宜一眼,拍拍心宜的手,目光悠遠,渾濁的眸子帶著星光,“我生在這里,死也要死在這里。”
心宜乖乖閉嘴,福娘告訴過自己她是在這片田莊里出生、長大的,也是在這個片田莊成了家的,西山的每寸土地對她來說都是有著深深的故情,那年的山洪,福娘在公主府邸所以避開了,但田莊里的親人卻無一幸免。
原來每個人的堅持都是充滿著傷痛的,酸澀的。
“明天阿木帶我出去轉轉,福娘想要什么,我帶給你,”心宜轉到一個愉快的話題上,希望就此沖散福娘想到過往的不快。
果然福娘回過神,和煦的目光將悠遠的沉思代替掉,“我好像….不需要什么….”,唇角的褶皺中彎出一抹笑。
心宜點點頭,“我們宅園中什么都有,確實也不需要什么,要不你也隨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福娘連忙搖頭,“我不去,老了走不動,還要拖你們的后腿。”
“福娘,你哪里老了,干活兩個小伙子都干不過你,是怕我拖累才對,”心宜半撒嬌,福娘干活確實很麻利又扎實,同樣的摘豆子,福娘都摘了兩項地,自己還在那一項地上剛到半。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福娘拍拍心宜的手,“別瞎跑。”
“你在興奮什么,”君木看著從出門就一直笑的沒合嘴的心宜,一幅見什么都滿眼放星星的眼神,不由的打趣道。
心宜白了他一眼,“鄉棒進城,沒見過,當然是見什么都興奮,不然你告訴我應該是怎樣?”心宜仰目,望著君木明亮的眼眸,嬉笑。
穿梭在琳瑯滿目的街道,人來人往,久違的熱鬧,而且周邊還是青瓦木窗古老房屋,能不興奮雀躍才叫有問題,這場景可真是看過百遍,終于親歷一遍了。
君木的臉雖然最近曬的已經明顯呈現不出紅霞,但剛剛心宜滿眼星星的主動抱著自己,那種歡雀親昵仰頭問話的姿態,讓他耳后涌起潮熱滾燙的心也跟著連跳數下,周邊路過的行人都紛紛投來各色的目光,他甚至感覺到店鋪兩旁還有人對他指指點點,這更讓他的臉也跟著滾燙炙手。
心宜如翩飛的蝴蝶,在每一個攤位上一一徘徊。
君木穩穩情緒,拿著一串糖葫蘆追上心宜,見仍是兩手空空的心宜,笑著問道,“你怎么什么都沒買?”
“沒有喜歡的,”心宜微撇嘴,這些東西也都只是看著熱鬧,但近看做工各方面也都很粗糙,是屬于地攤貨的共性,有的甚至不如公主府內婢女用的一些物件。
君木將糖葫蘆遞上,心宜笑著接納,“這個我喜歡,”張嘴咬了一口,酸甜相交夠味,唇齒不清的說道,“你要不要嘗嘗,”伸手遞到君木唇邊,君木耳后又開始發熱起來,目光瞥了瞥身邊來往的人,連連搖頭,“我不要,怕酸”。
心宜搖頭,“那我替你代勞了,”咔擦,又咬顆,糖渣直掉,好久沒吃這個了,而這時代做的這東西,好像味道更好,貨更真實,楂果大而紅,還脆脆的,沒有太多的籽,面上裹的糖也非常的厚實,心宜包在嘴里含糊道,“等會再去包兩串給福娘帶回去。”
“蘭香樓,在哪里?我想去哪里看看,”心宜扯扯君木衣袖。
“你想買香料么?那里的香料很貴,也不實惠,”君木轉身望著心宜吃得滿臉是渣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擦了擦。
“君木……..還真是王君木…..”兩個身著半新長衫月袍的年輕男子走上前,帶著打探及艷羨目光在心宜身上轉了一圈,其中一個矮點,膚色有些蒼白的男子嘻笑著在君木身上捶了一下,“君木,你可以啊,沒想到你家伙還藏著這么漂亮的小娘子,難怪從不見你去花街了。”
“韓墨,你別胡說啊,”君木有些不自然的望了望心宜。
心宜不在意的一笑,朋友之間嘛,都是如此的,誰又沒有幾個好損友了,心宜到是很喜歡這種氣氛,主動的上面一步打著招呼,“我叫趙心宜,是…是…”,出口快,可后面怎么說了,是君木什么了,女朋友,這年代好像不代這樣用這個詞,況且好像也沒到那步。
“是我老家來的表妹,剛到長安,”君木的說法讓對面的兩位好友都同時表現出一種了悟的感覺,卻也又多了份嘻笑。
君木說完,心宜頓解,對哦,自己怎么沒想到,還是他聰明。
“你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他表妹啊,”個高點的男子,搖著手上折扇,對著心宜打趣的笑道。
心宜稍低目,唇邊上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笑道,“一緊張,口齒不清,糖葫蘆吃的酸到牙了。”
韓墨開懷一笑,“你還真有趣,今天也真是巧,難得我們也好久沒見,今天碰巧都遇上,就讓程風兄做東,一起去醉仙樓喝杯吃頓飯。”
“這個主意不錯,甚合我意,相逢不如巧遇,帶著你的表妹我們走吧,”程風笑意滿面,拿折扇敲了君木一下。
“不了,程風兄、韓墨兄你們的好意心領了,今日還有點事了,要陪小妹再去別處,改日我們再聚,”君木推辭道。
心宜也跟著點頭,還要去蘭香樓了,這么久沒見歡兒,都不知道她如何了,走的時候因自己也不知道西山到底在哪里,因著蘭香樓也是公主的產業,她也經常會同紫鵑姐一起出入,就同她約定在蘭香樓碰面傳信。
韓墨同程風見君木堅持推脫,雖覺得都有些悻然,但也都不過分勉強,笑著又打趣一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