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殺人，看到滿地的尸體，開始劇烈的嘔吐，包括吳偉，只有指揮僉事梁斌沒有，因為他本身就是戰場上出來的人，早就習慣了。

梁斌不忘拍了拍仍舊在嘔吐的吳偉的肩膀，夸獎道：”小伙子，不錯，老夫隨久經沙場，想不到還是不如你這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老夫佩服，佩服啊！“

吳偉一邊嘔吐，一邊擺手，道：”大人真是太謙虛了，小子只是運氣好而已。“

戰斗結束之后，梁斌知道這是兇險之地，顧不上休息，生怕再遇到其他更厲害的流賊，讓大家趕緊動身趕路。大家也感覺到了危險，沒有抱怨，都沉默的準備動身。

大家也不打掃什么戰場，因為這些流民基本都窮的叮當響，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可以撿。戰場一片死寂，只有形同枯槁的一具具流民的尸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訴說著剛才戰爭的殘酷。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陣哇哇哇的嬰兒的啼哭聲，吳偉很好奇，連忙派人去尋找。結果在一具被殺死的一個婦女身體下，發現了一個小嬰兒，看樣子是剛出生不久，母親已經死了，還在吮吸著母親干癟的乳頭，他因為吮吸不出所以哇哇大哭。

眾人看后無不潸然淚下，

”吳大哥，我們不能丟下他，如果丟下她，他就死定了，旁邊的野狗滿眼通紅，就等著他們一走，開人肉大餐盛宴了。那娃娃也死定了。“小五哀求道。

梁斌也走了過來，他卻無情的命令道：“這個嬰兒不能留，大家都立即出發，加快進度，這里不能久留了。”

小五哭著道：“大哥，我們不能丟下這嬰兒。不然他就死定了。”

玉秀也流淚道：“吳偉，留下她吧，不然真的死定了。”

梁斌道：“吳偉，你們干什么，你們難道要違抗命令不成。不許帶這個嬰兒，這種情形我見得多了，這天下，不止是這個嬰兒需要救，等你們再走幾天，你們就會麻木，就就會知道，何止有千萬萬個這樣的嬰兒，你根本救不過來。”

”等一下，大人，別的我不管，我只知道，見死不救，還算個人嗎。“

”吳偉，你難道要我軍事懲罰你嗎，你帶上這個嬰兒只會拖累我們的。“

”我愿意接受懲罰，放心，我不會拖累兄弟們的。““

“大人，就留下他吧。”眾軍戶都跪了下來。

”你，你們，好，好，吳偉，如果出現什么問題——“

說實話，要吳偉狠心丟下這個嬰兒良心上做不到，吳偉堅毅的道：“一切都由我承擔。”

梁斌恨恨的甩手而去，眾人發出歡呼聲。

眾乞丐感激的看著吳偉，因為他們也都是孤兒。

”我們就給他起個名字吧。要不我是小五，就叫他小六吧。“

”好，好，就叫小六。“

”這小家伙好像餓壞了。“玉秀憐惜的看著他。

”快，我這里還有干糧。“扁頭道。

”你干嘛，吃干糧啊，你別把他咽死了。“六指道。

”先給他兌點米糊。“瘦猴有辦法。

”好，我差點忘了。“

小六見了米糊，立刻聰明的停止了哭聲，讓后大口的吃了起來，小家伙真的是餓壞了。

小家伙吃飽了，終于露出了笑容，睡著了。

小五特意做了一個背簍，背著小六。

一路上，梁斌一直催著眾人加快進度，就連晚上也盡量不宿營，因為大家知道有性命之憂，所以就算很疲勞，但也基本沒什么怨言。

此后的路途非常兇險，，一路上又不免遇到很多的不顧死活過來搶奪糧食的災民，這些難民隊伍，越往西北走，聲勢越是壯大，甚至已經達到了上千人，足足可以和官兵抗衡了。幸虧吳偉的部隊和梁斌的私兵有戰斗力，否則早就全軍覆沒了。

沿路可以看到到處有流民和官兵的尸體，這些官兵尸體一看有些就知道也是運送糧食的各地衛所的軍戶，有些是運送到賑災的糧食，但沒到官府就已經被一搶而空。甚至有些尸體都不全了，吳偉想到了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吃人肉，那路邊好多尸體被割去了腿股上的肉，只剩下一副骨架，起初大家都還一陣惡心，現在也都習慣了。

當然，這一路的廝殺，也鍛煉了軍戶，他們也見識了更多慘絕人寰的場面，經歷的多了，心里也變得麻木。果然如同梁斌所說，這天下不公平悲慘的事情太多，可憐的人太多，根本救不過來。

時間過去了不知多久，終于離此行的目的地越來越近。一天，遠遠的，他們看到了一個關隘，而關隘的名字是——偏頭關。

“到了，終于到了！”

大伙仿佛在做夢，原本以為他們此趟行程有去無回，想不到居然活著到達了，而且糧食還有被搶，這不能不說是奇跡。

“爹，娘，想不到孩兒還沒死，太好了。”眾人留下了激動的眼淚。

“等交割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這里我再也不想來了，太慘了。”

“是啊，鬼才會再來呢！”眾人發出贊同的聲音。

梁斌也強忍著心里的激動，道：“進城！”

一路上，隊伍經歷大大小小的戰斗，死傷慘重，臺州衛原本兩百人的隊伍，現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這還算好的，難怪說到到西北運送糧食就是送死。除了吳偉的百戶所，其余四個百戶所基本上都是死傷大半，就連梁斌的親兵隊伍，也死了十二個，甚至有一個百戶所來了二十人，結果只剩下百戶自己，那百戶絕望的大哭道：“完了，全完了，我們百戶所全完了，全死光了，我這怎么回去和死去的弟兄們的家人交代啊！”

這真是聽者落淚，聞者傷心啊。但吳偉的部隊除了個別因為太緊張摔倒受傷的，沒一個死亡的。經過戰場殘酷的洗禮，都已經變成了精銳的老兵。

山西偏頭關，座落在山西與蒙古交界，偏頭關有參將一名，駐守兵力3000人，偏頭關城高池深，易守難攻，是負責守衛西北邊關的重要關隘。

負責偏頭關鎮守的是參將王國，今年四十多歲，這些年運氣好，與蒙古的沖突不多，雖然有小的沖突，但總體還算平安無事。此刻，手下通報說有人求見。

來到是一個把總，此人二十來歲，身材高大，顴骨高聳，鷹鉤鼻，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神如同老鷹般銳利。他一進來就跪在王國面前：“大人，我想替兄弟們問一下，糧餉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發，我們兄弟都已經幾個月沒有糧餉了，我們實在撐不住了。”他的聲音異常洪亮。

王國很不耐煩：”我不是說過了，西北的糧道斷了，等糧道一通，朝廷自然會運送糧草過來的，你慌什么。“

”大人，您這話都說了好多遍了。“

參將很生氣，怒道：”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大人，手下絕不是這個意思，但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黃來兒，你這是什么意思，你這是威脅我嗎，”

“手下絕不是這個意思。。”

“大人，總之，兄弟們必須要見到糧餉，否則出了什么事，就很難說了。”

”黃來兒，你這是在公然挑唆士兵，你可知道這是在公然造反！氣死我了，來人啊，將黃來兒給我拉下去，忤逆上司，違抗軍令，意圖造反，拉下去斬了！“

這時，旁邊的師爺低聲在他耳邊道：“大人，暫時不要動怒，不要沖動，你若殺了他，我怕底下的士兵會真的造反。”

”那你說怎么辦，這個賴頭三番兩次的到我的臺，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那師爺道：“大人，我們先從長計議，慢慢想辦法再——”

軍師悄悄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過了片刻，參將道：“黃來兒，這次暫且繞過你，若再有下次，定斬不饒。”

黃來兒被轟了出去。

這時候，一個郵差走了進來，稟報道：“大人，您的信。”

他掏出信，信里還夾著一張銀票，居然是五千兩，他睜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信的內容，不由發出一陣驚嘆聲。

”大人，這是怎么回事？“軍師也很好奇。

”你看吧。“

”大人，這小小的百戶，怎么勞師動眾需要大人您親自動手，而且還居然出了五千兩。“

”我也很好奇，什么樣的百戶需要他出五千兩要他的性命。而且我估計他根本到不了這里。

“是啊，大人，按照以往的經驗，這些軍戶戰斗力底下，能夠萬幸到達邊關的一成都不到，我估計不用我們動手，他可能就已經死在流賊和饑餓的亂民手里了。而且他們還運送糧食。這不是羊入虎口嗎，根本不用我們自己動手，他就死定了。我看他是將這五千兩白白送給大人您的。”

聽了師爺的話，參將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頓了一下，他又滿懷期待的說道：“那倒是，不過，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何方大神居然值得花五千兩要我親自動手。”

很快，參將也差不多將這件事忘了，一天，一名手下激動的跑了進來，稟報說朝廷派人護送一批糧草，現在在城外，請求入城。

現如今西北流賊四起，所有朝廷運送糧草的糧道基本都被流賊破壞劫掠，想不到居然還有一支不怕死的部隊居然將糧草成功運到了這個遙遠的邊關。

參將很好奇，于是他親自來到城門口，想見識見識到底是誰有如此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