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晗趕到醫院的時候，水如月的父親，已經被推進了ICU病房。

水如月在病房外面，雙眼含淚，一副無助的樣子。

見到方晗，她恨不得立刻撲進他的懷抱，可是，終究兩人之間只是一般的朋友的關系，大晚上的把人家叫來，已經就很不好意思了，又怎么再好意思在人家的懷抱里尋找安慰呢？

母親早逝，她和患病的父親相依為命，這么些年來，她一個女孩子，柔弱的肩膀上承受了太多太多。今晚，父親突然病情加重，打了120救護車送到醫院來之后，就被推進了急診室，一番搶救之后，直接進了ICU，水如月在焦急之余，也是感覺心力交瘁。

她太需要一個堅強的肩膀可以依靠了。

她覺得自己，有時候都快支撐不住了。

生命過早地給了她太多的苦難和艱辛，生活過早地讓她承受了很多很多，她就像是一根一直被緊緊繃著的弦，隨時都會嘭地一聲斷掉。

“如月，叔叔怎么樣了？”方晗走上前，關切地問道。

水如月只是淚流滿面地搖頭，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

“如月，你的臉色很不好，你不要太著急，醫生會想辦法的，來，我扶你到旁邊休息一會兒。”

方晗拉住水如月的一只胳膊，讓她到旁邊走廊的一張長椅上坐著。

“晚上，吃飯了嗎？”方晗溫柔地問道。

水如月搖搖頭：“我吃不下。”

“傻孩子，你要好好吃飯才是，你要是再倒下了，叔叔誰來照顧呢，對不對？想吃什么，我去給你買。”方晗揉了揉她柔順的頭發，愛憐地說道。

看著水如月，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方曉萌，也想到了熙熙。

這個丫頭，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什么也不想吃。”

“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啊，我去買來不管什么你都得吃下去。”

“我——不想吃。”

“聽話，乖。”方晗像哄一個孩子。

十幾分鐘后，方晗從外邊買了一大碗餛飩，他估計水如月現在別的東西也是吃不下，餛飩這東西相對而言也好消化一些。

然而，長椅上卻是不見了水如月，四處尋找，卻見水如月滿臉憔悴地從收費處走來。

“怎么了？錢不夠？唉你看我這腦子，我帶錢來了，差多少我去交。”

“醫院說要一次性交5萬，還差2萬。”

“沒問題，我去交上就是了，你放心吧。”

“可是，我不能用你的錢。”

“什么你的錢我的錢，救人要緊，就當是我借給你的，以后慢慢還我就是了。”

“那——好吧，晗哥，真是太謝謝你了。”

“說這話就見外了啊，你坐在這里乖乖地把這碗餛飩吃完，跑腿的事我去做。”

“晗哥，我——要是有一個你這樣的哥哥就好了。”

方晗一笑：“可以啊，如果你愿意，我從現在開始，就是你的哥哥了。”

“真的嗎？”水如月睜大眼睛看著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感激和欣喜的光芒。

“當然是真的，我有一個妹妹，和你差不多年紀呢，當然了，當妹妹的，可一定要聽哥哥的話哦。”

他知道，水如月雖然看上去很堅強很能干，可她畢竟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女孩子，她的內心，還是渴望有人關懷有人疼。

“嗯！我一定聽話。”水如月終于展顏一笑，笑靨如花。

方晗忍不住伸出手，揪了揪她的小鼻子：“快吃吧，別涼了。”

來到繳費處，方晗給水如月父親的卡上一次性存了10萬元。

拿著票據轉身返回的時候，不遠處一個身影，一下子撞入了他的眼簾。

杜娟！

沒錯，這次，真的是杜娟！

杜娟怎么會在這里？

方晗的心里怦怦地跳了起來。

他愣在那里，忘記了時間。

而杜娟，這時恰好也轉過身來，看見了他。

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神里，一瞬間，有著千萬種思緒在翻滾飄蕩。

杜娟明顯地瘦了，尖尖的下巴此刻顯得更加瘦削，眼睛也變得更大，但是眼角眉梢的愁緒，卻是揮散不去。

“杜娟。”方晗走上前去。

杜娟卻是轉身就要走。

方晗兩步趕上，輕輕拉住了她：“杜娟，對不起，我——”

杜娟停下腳步，冷冷地說了一聲：“你沒有什么對不起我的，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么關系。”

“我，都怪我太糊涂，我——”方晗竟不知道一時從何說起。

杜娟嘆了口氣：“熙熙病了，一直念叨你，你能去看看她嗎？”

“什么？熙熙病了？怪不得你會在這里？快帶我去，我現在就去，立刻就去——”

一聽到熙熙病了，方晗的心里一下子就如掉入了冰窟，禁不住地發起抖來。

熙熙，寶貝，你千萬不要有什么事，都是粑粑不好……

病房里，床上，潔白的被子，熙熙小小的身體，躺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張小臉。

很明顯地，熙熙也是瘦了許多，睡著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

方晗一下子便跪倒在病床邊，無聲地看著睡夢中的熙熙，他的眼睛無可抑制地濕潤起來。

熙熙仿佛是感知到了他的到來，長長的眼睫毛顫動著，顫動著，終于一下子睜開來。

眼睛開始四處探尋。

“是粑粑來了嗎？”熙熙輕聲喚道。

方晗趕緊站起身，一把將她摟在了懷里。

熙熙哇地一聲便大哭了起來。

方晗眼中的淚水，也是噴薄而出。

寶貝，對不起，都是粑粑不好，粑粑是壞蛋，粑粑是壞蛋加混蛋！

方晗在心里不住地自責著，一邊緊緊地摟著熙熙，一邊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杜娟在一邊，也是淚流滿面。

“好了，寶貝不哭了，寶貝乖，寶貝不哭了——”他輕輕地拍著熙熙的背。

好大一會兒，熙熙的感情才終于釋放完畢，漸漸地止住了哭聲，從他的懷里抬起了小身子，用兩只小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粑粑，我都想死你了，你知道嗎？”

方晗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粑粑也很想熙熙。”

“粑粑，你是去外地了嗎？麻麻說你去外地出差了，可是怎么也不接我的電話呢？你是不想理熙熙了嗎？”

方晗用鼻子在熙熙的小鼻子上蹭了蹭：“粑粑永遠都不會不理熙熙的。”

“那，粑粑親我一下吧。”

“好。”方晗伸過去嘴巴，在熙熙的小臉蛋上輕啄了一下。

“再親一下。”

“好。”又親了一下。

“還要親一下。”

“好。”又親了一下。

……

一旁的杜娟，一邊抹著眼角的淚水，一邊臉上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