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杜娟的話語，方晗只覺得心一個勁兒地在往下沉。

他的腦子里嗡嗡的，只有一個聲音，在呼喊，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杜娟說完了，見他半天沒反應，母女倆相互對望了一眼。

老太婆喝了一聲：“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啊，啊聽到了。”方晗如夢初醒。

“聽到了就好，不是我說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一個小廚師，一個月拿著那么點兒辛苦錢，在這個城市里買一個平方米的房子都不夠，你覺得你能給我們家杜娟幸福嗎？就算是你以后有出息了，成了大款富豪，我們家杜娟也等不起熬不起，女人的好日子就那么幾年，你如果真的喜歡她，就放手，就祝福她，就不要再騷擾她，讓她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

老女人說得吐沫飛濺。

方晗只覺得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扎在自己的心里。

他無言以對。

老女人的話，好像是句句在理，他無以反駁。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真的適合杜娟嗎？兩個人如果在一起后，真的能幸福嗎？

很多事情，想象是一回事，真的實現了又是一回事，這個道理，他是懂的。

“所以，你要是真心想我們家杜娟好，你就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不要再騷擾她，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你能做到嗎？”

方晗嘴唇顫抖著，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能做到嗎？”老女人步步緊逼。

方晗閉上眼睛，雙手握成了拳頭，緊緊攥住。

“你能做到嗎？你說話呀！”老女人繼續咄咄逼人。

方晗點點頭。

“我……能做到。”他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嘶啞，就像是有什么東西撕裂了他的喉嚨，讓他的喉嚨疼痛難忍。

而且一股咸澀的液體，在口中流動。

“那就好，既然答應了，就要像個男人一樣說話算話，即使我們家杜娟跟你聯系，你也不要理她，因為女人嘛，有時候難免缺少決心會動搖，你要是真想她生活的好，就堅決不要理她，不要幫著她動搖，那樣只會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明白了嗎？”老女人繼續循循善誘，對方晗的內心防線，實施不斷地精確打擊。

“好。”方晗又嘶啞著喉嚨，答應了一聲。

“這可是你自己都親口答應的，不要反悔，杜娟，我們走！”老女人拽著杜娟的胳膊，轉身便走。

杜娟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方晗看到了，她的眼神里，有著一絲憐憫。

我不要你可憐我！！！

方晗在內心里咆哮著。

“杜娟——”他嘶啞著喉嚨喊住她。

老女人和杜娟身子一震，站住了。

“你要干什么？這么快就反悔了？你還是男人嗎？”老女人連珠炮一樣掃射過來。

方晗低下頭，又抬起頭，眼中血紅，卻有淚水滴下。

“我，能去看熙熙么？哪怕是，在幼兒園門口，偷偷看看她，求你了——”

他從來沒有哀求過任何人，然而這一刻，為了熙熙，他寧愿跪倒求人。

他覺得自己的生活中，不能沒有熙熙，和熙熙在一起的那些開心的日子，那些溫馨的畫面，一瞬間，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頻頻閃現。

如果一下子，就這么把熙熙，從他的生活中抽走，他會受不了的，真的受不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是熙熙，帶給了他新的生命，帶給了他新生活的動力，帶給了他對于未來的向往。

“不可以。”老女人冷冷地說道。

他不看老女人，他眼中含著淚水，眼巴巴地看著杜娟，他希望杜娟能答應他的請求。

可是，杜娟搖搖頭：“不行。”

說完這兩個字，杜娟轉身就走，毅然決然的樣子。

老女人趕緊跟了上去。

方晗覺得胸中憋悶得慌，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大手，正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喘不過氣來。

胸中一陣氣血翻涌，一股熱流沖上了嗓子眼，又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站在門口，一雙眼神，是空洞的，就好像突然一下子，被人抽去了魂魄一樣。

直到有人在身后喊他：“方晗，方晗，客人要上菜啦！”

他才似乎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轉身回到了飯店后堂。

“你說你小子吧，什么都好，就這點不好，”看他臉色不對，其他人都沒說什么，可是一個一直看他不順眼的廚師，卻開始陰陽怪氣地調侃起他來，“女人嘛，玩玩也就行了，何必認真呢？到頭來，被人家一腳踹了，這滋味可不好受啊——”

“張大嘴，你能不能少說兩句！”一旁的廚師長喝道。

“我有說錯嗎？”張大嘴聳聳肩，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你看他現在這個慫樣，一個男人，被女人玩成了這樣，還活個什么勁兒？”

方晗狠狠地將手中的菜刀，剁在了案板上，發出砰地一聲，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他們可是都見識過他幫水如月揍黃毛那幫人的情景。

方晗向著張大嘴走過去。

“怎么，你、你還想打人？你被女人玩了，你該去干那個女人，你在我面前逞什么能？”張大嘴一邊后退著，一邊嘴巴里還在欠揍地啰嗦著。

方晗一只手將他拎了起來。

張大嘴像一只被待宰的雞，在半空中撲騰著。

“你放手，你放手，你要是敢打我，明天就讓你下班！”張大嘴至此，還不忘叫囂。

就因為，他跟老板，還有著那么點兒沾親帶故的關系。

王廚和一眾廚師，趕緊上前拉架：“算了算了，方晗，他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嘴不慫——”

一見眾人上來勸架，張大嘴更嚷嚷開了：“你打我啊，你打我啊！你要是敢打我，老子明天就讓你下班！”

方晗冷哼一聲，手上一使力，張大嘴就像一只被扔出去的雞，在空中叫著撲騰著，最后，嘭地一聲跌在了后堂門口的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我的腰，我的腰斷了，好你小子方晗，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哎唷疼死我了——”張大嘴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了嘴上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