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收起思緒，沿著林邊的小道往家里走去。

道路兩邊多是芽鮮葉嫩垂垂落落的柳樹枝葉，上面還殘留一些未曾消散的晨露，水蒙蒙的。

回到家后已經差不多八點多了，孔母也已經把早飯做好開始燒菜了。

孔方老家這邊的飯點跟城市里有些不一樣。早飯一般要九點才開始吃，午飯是三點，至于晚飯那得要到晚上七點了。

畢竟村里人除了農忙時間工作比較繁忙一些，就沒有其他固定的工作時間了，所以吃飯的時間相對來說也就比較隨意一點了。

甚至有時候一天兩頓或者一頓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吃過早飯，孔方起身先孔母一步把碗碟摞起來給搬到了飯屋去刷干凈。“媽，你坐一會，這些我來就可以了。”孔方把從后面跟進來母親輕輕的推勸出去后笑著說道。

“你刷不干凈，還是我來吧。”孔母哪舍得兒子做這個，嘴上說著埋怨話：“你去學習就行了”。

“我可是刷碗小能手。”說著孔方朝母親做了個機靈狀的鬼臉。

“哎呀你呀，算了，那你戴上手套，小心別被刮了手。”孔母一副拿孔方沒辦法的樣子，可心里確實有些欣慰，感覺孩子大了，也懂事一點了。

看著母親因為這么一點小事卻無比欣慰的樣子。孔方心里忽然泛起一陣陣的苦澀。

我們總是理所當然的享受著父母給的不計回報的寵愛，有時甚至還不滿足于此。

我們總是問他們要這要那，小時候或許是羨慕其他小孩子的玩具，你鬧一鬧，父母便幫你買了。

再大一點，你看著別的同學穿著好看的衣服，用著自己從來沒用過的手機，你鬧一鬧，父母咬著牙幫你買了。

然后你開始工作了，你發現自己工作幾年的工資連房子的首付都付不起，甚至拿不出彩禮錢的你連戀愛都自卑的不敢談。你偶爾向父母抱怨的一兩句，他們便記在了心里。

之后二老顫巍巍的手遞給你一張存折，他們甚至不太清楚銀行卡是比存折更方便的存在。

父親他會說啊，知道你留不下多少錢，所以我跟你媽這些年來就陸陸續續的多掙點都給你攢在這了，反正我跟你媽也用不到這些。

父親是這樣說的。

你就這樣信了，其實是你知道的，但你還是信了。

偶爾我們可能也會去抱怨，為什么我們一開始沒有生在羅馬。但是卻沒有考慮過父母的感受，或許是想過了卻不敢去面對。

是的，他們平庸，他們沒錢，甚至他們只是小學的學歷。

但是他們卻省吃儉用，竭盡所能的想給你別人有的一切。

他們照顧著你的情緒，也不想你被別人比下去。

有時候父母說要去學校看你，你都會推脫著說不用了，太遠了你們來一趟不容易。

可是你知道的，你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你在嫌棄，嫌棄自己的父母，你不想在自己的同學面前丟了面子，是啊，面子，多么大的一個詞。大到蓋過了與父母之間的感情。

你不會知道，或者你知道卻只是在逃避。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向你要求過回報，不，還是有的。

有什么呢？想要你一個電話而已啊，一周一個電話多嗎？一個月呢？你只是一年，或者是幾年。

有什么呢？想要你回趟家吧，他們只是想看看你啊，你幾年都回不去一趟，他們是有多想你啊。

他們不會用智能手機，更別說什么視頻了。甚至想聯系你都是那么麻煩，給你打電話你說忙著呢，回頭給你們打回去啊。回頭，回頭是什么時候啊，這個頭是不是都回不過來了。

你虧欠嗎？不，你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這是直到很長時間以后在社會上跌跌撞撞被砸的頭破血流的時候孔方才想明白的道理，才明白了父母的不易。

工作了幾年后的他有一次出差順道回老家的時候沒通知父母，大晚上的在家門口下了車。

孔方推門進去，燈已經熄了。

看父母睡下了，孔方便躡手躡腳的向西屋走去怕吵到父母。

可開門的時候不小心發出了聲響。

“誰在外邊，”轉而又是母親有些著急的聲音：“老頭子，快起來，外邊有動靜”。

“媽，是我，我臨時回來有點事。爸睡了你就別叫他了”孔方壓低了聲音說到。

屋里的燈亮了，母親著急忙慌的出來幫他開了屋門。因為著急，母親就拖拉個鞋，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好就披頭散發的出來了。

開完門后又是一陣忙活。

“這么晚回來在車上肯定沒睡好吧，你等會，媽這給你下點面葉。吃了飯再睡，要不對身體不好。”轉而又是對剛從床上披件大衣下來的父親催促道：“老頭子，你趕緊去飯屋里把電鍋拿過來去。”

“爸，別去了，飯明天吃也來得及，天不早了，趕緊休息吧。”

父親一如既往的沉默：“沒事，聽你媽的，先吃飯再說。”然后徑直轉身去飯屋拿東西了。

看著父親母親忙活的背影，孔方心里開始理解了父母。然后便是洶涌的愧疚襲上心頭。

還好現在一切都還來的及。

盡管現在孔方還沒有足夠的能力讓父母擱下手頭的工作去安心的享些清福。但一些小事還是可以幫著父母去分擔的。

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刷完碗后孔方順便也把桌子給收拾干凈了。然后回到自己房間的書桌前，從書包里翻出自己帶回來的從初一到初三全部的歷史課本開始慢慢的背誦。

好在孔方他們的生物和地理在高二就考完了，所以現在需要背的就只剩下歷史化學政治以及英語了，數學和語文光背是不行的，還是要靠做題才能提高。

孔方決定先把自己最擅長的歷史里要記住的知識點先通背一遍，這樣一科一科的來，精力不會太分散，也有利于時間的利用。

沒有計劃的亂學是沒有效率的。

在家度過了兩天的悠閑生活后，周一早上孔方又要返回學校了。

跟來的時候一樣，還是要做那輛他們這幾個村共同包的面包車。主要是開車的人是這附近村子里都認識的。按輩分來說孔方都是管他叫張叔。

張叔家在前單村村口開了個小賣鋪。平常因為要進貨圖方便，就直接買了一輛面包車，村里人去縣城或者走親戚的時候經常也是麻煩張叔給捎一程。所以家長們也比較放心讓張叔接送這些孩子上學。

早上五點，孔方還在睡著的時候，母親就起來給他做飯了。

差不多五點半的時候，孔母在西屋外邊孔方床頭位置的窗戶上敲了敲說道：“壯壯啊，收拾收拾就起來吃飯吧，一會該上學去了”。

“媽，我這就過去。”

孔方提前定了鬧鐘，在孔母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把衣服穿好開始整理自己的書包了。

喝著母親熬的小米粥，孔方心里暖暖的。

靜靜地聽著母親在那邊絮絮叨叨的囑咐著：“在學校里要按時吃飯，別老吃肉，菜多少也吃點。食堂里的菜真的不愛吃的話就中午出去買點，不要去那種小攤，不干凈。錢不要省著，花錢吃到肚子里的可不是浪費。也不要一直學習，適當放松放松也是沒事的，別把自己給累垮了。這兩天我看你在院子里跑跑跳跳的，你怎么鍛煉我也不知道，不過你注意別摔到膝蓋……”

孔方嘴角帶著笑，慢慢的聽著。

這些上一世他覺得啰嗦的話現在聽來才懂得了母親的關心。

吃完飯，孔方在母親不舍的眼光中向村頭走去。

“記著看著路點啊，”剛走到路邊的孔方聽到身后傳來的話轉身回道：“知道了媽，你回屋吧，我走了。”

來到村頭，時間還算早，陳星還沒過來，不過張叔已經在這等著了。

孔方過去跟張叔打了聲招呼。

“來了呀，趕緊去車上坐著，這天還挺冷的，別給凍著。”在車頭位置抽著煙的張叔聽到孔方的聲音后站起來給他打開車門說道。

他們村是張叔接人的第一站，所以現在車上都是空座，孔方就跳了個后邊的座位這樣中間上來人的時候也不用挪動了。

大概五分鐘后，陳星扒開車門鉆了進來。看到已經在車上坐定的孔方后，美目顧盼神輝。

“喲，今兒到是來的早，這次沒落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