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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無愿而沮

  • 圣座上的塵埃
  • 溫暖的塵
  • 3923字
  • 2019-08-31 22:37:52

影子生長很慢,楚歸鴛卻有十足耐心等待,她在漫長的歲月沉寂了很久,也不急這一時半刻。

陽光下,影子輪廓分明,她走,它隨,她停,它止,這就是所謂的如影隨形。楚歸鴛幸福的轉圈,裙擺如傘,她顧影自憐,臉上陰云散去,多了幾分難得的笑容。

七魂見她沉浸在喜悅里,不忍打斷她:“記住我們之間的約定,否則,我可以隨時拿回魂元,并讓你付出沉重的代價。”

“明白。”楚歸鴛哪有心思顧及,糊里糊涂的應道,七魂無奈的搖搖頭,身影隨之消失在鏡湖上。

一片湖,一座塔,一條五彩碎石路,一些無名野花,組合成靜謐的水墨丹青圖。她在鏡湖上奔跑,靜駐,看著水中倒影,期待這一天已久,想哭,也想笑,想把全部的情緒吐露。

許久,她才從激動中回過神,看向另外兩道白門,靜靜的,不知道他們在里面怎么樣了?

她祈禱,他們會像她,得一個圓滿的結果。

寒煙平起,大漠蕭瑟,塵沙萬頃。

霍白亦手握青銅狼牙戟,赤黑戰馬,黑色披風,單騎飛奔,長鞭高揚,馬蹄向前。

西界這片熟悉的遼闊大漠,是他經年的戰場,飛沙冉冉,斜陽如幻。他的身邊沒有銅甲戰士,只有一串長長的馬蹄印,孤獨的延向地平線。

霍白亦納悶,他只是進了鏡湖上的白門,莫名其妙身向大漠,時空錯亂的感覺,讓他思想混亂。

遠遠的,他看見塵煙飛揚,一道身影筆直的追來,馬蹄聲急促,殺意逼近,他順直了戰戟,目視著那道身影義無反顧撲去。

兩匹戰馬都沒有停下的意思,越奔越快。近了,四目一瞥,高大馬頭之后,是一張分外熟悉的面孔,霍白亦遲疑了,那人卻邪魅的笑了。

相距不足一米的時候,霍白亦緩過神來,舉戟便刺,果斷堅決。那人身輕如燕,離開戰馬,縱如飛龍,戰戟在手,以排山之勢砍下。

近了,他的身影在霍白亦眼中變得無比偉岸,充盈整個視野,只一瞬,力量激增,霍白亦人仰馬翻,滾落到沙地,舉戟,吃力回擋。

“你是誰?”霍白亦憋得面紅耳赤,手臂顫抖起來。

“七魂。”那人腕間發力,他跪倒在地,力量灌滿戰戟,他持續注力,霍白亦快支撐不住。

“求你救救我的母親。”霍白亦殷切乞求。

“我知道,她快死了。”七魂平靜的回答。

“所以,求你救救她。”

“你不詫異我的樣子嗎?”是的,七魂完美復制了霍白亦的樣子,他們宛如一對神似的雙胞胎兄弟,真假難辨。

“那不是我關心的問題,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救我的母親,縱觀整個西界,已無人能解我憂愁。”霍白亦心有恐懼,在母親生死面前,他別無選擇。

“世人之憂,我不關心,我只做劃算的交易。”七魂抽回戰戟,霍白亦肩上的壓力瞬無,感覺一身輕松,嗖的彈起身。

“你要什么?城池,奴隸,或者絕世珍寶,隨你挑。只要能救活我母親,凡是西界有的,我一一奉上。”他對著七魂背影說到,每一句話都誠意滿滿。

“西界的東西,都太普通,我不稀罕,而我要的,你等凡夫俗子無法理解。”

“不過,既然來了,倒是可以陪我玩玩。”七魂將戰戟拋起,單手接住,轉動起來,舞舞生風,戟落地,聲如磬。他像不可一世的君王,睥睨天下,威風八面。

霍白亦活動了腦袋,對七魂的舉動捉摸不透,唯有謹慎以對。

七魂畫地為牢,在一方窄窄的土地上,流暢的打出招式,一招一式,急如風,收如弦,下一招起,上一招的虛影還在原地,他以橫貫八方之勢,一口氣打出數百套槍法,毫無保留。

在霍白亦眼前,是一道道流動的虛影,瞬息萬變,令他目不暇接。他默默記錄,這些精妙的招數,學會一二,便可在疆場立于不敗之地。

七魂忽然收手,如撥弄的琴弦戛然而止,問道:“看明白了嗎?”

原來,七魂是在指點迷津,他茫然的搖頭,那些槍法太過精妙,一時半會無法參透。

“白癡,這么簡單的招數都看不會。”七魂并不給予時間,戰戟已經攻來。

霍白亦不敢掉以輕心,那是一場拼勁全力的搏殺。兩個人的樣子,不分伯仲,兩個人的實力,相差萬里。

在七魂眼中,霍白亦的脆弱,可以用不堪一擊形容。

他只是在大漠之心困得太久,這里,人跡罕至,如一座未開墾的蠻荒,那些繁茂的生機在心底枯萎,他對著鏡湖的倒影,對著水中的錦鯉,自言自語,他開始厭惡這種沒有靈魂共鳴的交流,生活無趣,生命冗長,悶得發慌。

好不容易,大漠之心來了三人,變得熱鬧起來,令他喜出望外,七魂要好好消遣生活的沉悶。

“我可以陪你玩,但你能救我母親嗎?”霍白亦看著他,而七魂至始至終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再說吧。”七魂一戟破空,空氣中裂開數十道明亮的碎痕,劍氣凌厲,“你可要當心了。”

他是金湯將軍,西界的守護神,無論什么境況,都要全力以赴,勝敗另論。

七魂的攻擊,迅猛而無破綻,霍白亦對抗起來明顯吃力。

霍白亦縱身一躍,青銅狼牙戟劃了個圈,飛沙澎湃,兩道煉力躍然追隨,他如離弦之箭,恍然刺去,臨近時,改變軌跡,擦肩而馳,在離去近十米的距離后,飛速倒刺過來,嘴角揚起魅笑。

一戟刺空,七魂如塵煙散盡,消失得無影無蹤。

霍白亦耳聽八方,靜靜感受空氣里微動的氣息,他明顯覺察到,七魂移動的速度很快,稍有不慎,便會陷入他的攻擊范圍。他的身后,空氣輕晃,然后靜止下來,他佯裝不知,向右探路,忽然發力,戰戟斜劈下去,暗喜道:“抓到你了。”

“是嗎?”霍白亦的正上方傳來一道聲音,左右腳連環踢,他無力的跌落塵沙,嘴角一抹血紅,艱難的翻身,筋骨發出撕裂之痛,苦不堪言。

“金湯將軍,你的想法太簡單了,怎么能傷到我呢?”

“因為我就是你呀,只要你腦中產生想法,就會被我捕捉。”七魂也不怕他知道真相,看可憐蟲一般看著他。

“什么變態招數?”霍白亦恍然大悟,他唾了一口血水,抓住機會,腦海無念,飛旋刺去,戟入七魂右肩,一股錐心之痛從霍白亦右肩蔓開。

他抬起頭問道:“怎么會這樣?”

七魂身體消失,然后出現在另一個地方,傷口開始愈合,他頗為滿意:“不錯,能想到封閉意念來制衡我,看來是我小瞧了金湯將軍。”

“千人見我一面,我見千人千面。”所以,只能是七魂傷人,而別人傷他無異自殘,才會出現明明刺中七魂,而他身受重傷。

霍白亦心中一顫,這么可怕的存在,對西界,乃至瀾洲,都是一種劫難。

“這么說,沒人能傷到你了?”霍白亦不甘的問道,“難不成整個瀾洲都在你掌心。”

“你太高估我了,整個瀾洲都是在圣境的秩序下運轉,我于他們,渺如塵埃,而你們更是虛若無物。”七魂嘆息。

“你不也來自圣境嗎?”霍白亦更為好奇。

“可以這么說,但更準確的描述,我是圣境的背叛者。”七魂說這話時,有揭竿而起的義勇。

“看來,你也不像世人傳言那么厲害。”霍白亦看著右肩,被自己捅出的血窟窿,鮮血浸出,染紅了戰甲,故作輕松態。

“可憐的你們,還是會乞求于我。”七魂臨風而立,一頭如瀑的黑發披散開,如出水蓮葉,一塵不染,干凈得不像話,和霍白亦形成鮮明反差。

“你做的可都是帶血的生意,別把自己偽裝得那么偉大。”霍白亦一針見血。

七魂明顯一愣,忽而笑將起來,自知的說:“也罷,我只是個生意人。”

“早就耳聞過金湯將軍的盛名,一直無緣見面,今天,倒給了我很多驚喜,不如,讓我們再戰個痛快。”七魂話音落,身影遁。

說打就打,怎么得留點準備空間,霍白亦無奈的還擊,七魂一隱一顯,破空一拳,他連人帶戟在空中飛落,他身形一躍一踏,霍白亦重重的摔在沙堆。

霍白亦誠心而來,卻為他消遣,心中憤懣,病榻上還躺著危在旦夕的母親,他無暇這場毫無意義的纏斗:“七魂,你愿意,我們就繼續交易,如果不愿意,也別浪費我的時間。”

“口氣挺狂的,我喜歡。”七魂一遁一現,霍白亦根本無法辯識真身,待他反應時,七魂已至身旁,拳腳相加,戟落人飛,狼狽不堪。

欺人太甚,霍白亦紅了眼,清俊的臉沾滿血漬,秀發散亂,他扯去殘損的黑色戰袍,手一揚,隨風飄去。

他將青銅狼牙戟狠狠插進身前的沙地,右手高舉,指間散射出銀白色氣息,空氣波動,他使出了殺手锏,發出一聲吶喊,聲入云霄。

“我讓你千人千面。”霍白亦召喚出煉體,追云雀,大漠上最兇悍的雀,他準備背水一戰。

雀鳴不斷,空氣里有上萬只翅膀撲騰的聲音,空氣震蕩,晴空之中,不計其數的追云雀自虛空來,悲鳴聲不絕于耳。

“這就是你的煉體?”七魂嗤之以鼻。

追云雀從百里高空俯沖而下,直奔七魂,如果煉力低上一階,將被啄得尸骨無存。

七魂不慌不忙的遁去身影,下一刻,他已沖入萬雀之中,黑壓壓的追云雀,將他裹于陣列,他手中戰戟橫掃,海潮般的氣息,涌向四面八方,氣息所達之處,追云雀消散如煙,悲啼聲煙消云散。

轉眼間,七魂扼住一只追云雀的脖子,暗中用力,霍白亦身體虛軟起來,仿佛隨時摔碎的水晶石。

霍白亦傻了眼,縱然使出渾身解數,亦無法撐過七魂的一次攻擊。

“金湯將軍,如果毀了你的煉體,你的后半生將是怎樣的光景?”七魂聲音冷淡。

“我輸得心服口服。”

“既然不能救母,伴她離去也是一件美事。”霍白亦苦笑,他緩緩閉眼,等待宿命的安排,雖有不甘,卻也無力。

“你的命得留著,我不是言而無信的人。”七魂手一松,追云雀立刻歸于霍白亦魂元處,他淺緩的順氣,生死掌控在別人手中,并不好受。

七魂回到地面,對視而立,翩躚公子溫如玉,霍白亦迷惑的問:“為什么?你和誰有言在先?”

“我的交易是有規則的,如果有人率先于你,那么他生效,后來者改變不了規則。”七魂回答。

霍白亦隱隱感覺,七魂隱瞞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想問些什么,大漠如風沙飛散,轉眼,他已回到鏡湖,他在門里世界受的傷也恢復如初,耳畔回響著一句忠告:“你的母親對你期望很高,別辜負了她。”

可是,他就是為這而來,無功而返,母親的病便毫無希望,他不能替母分憂,這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

“七魂……”他對著白門大吼大叫,情緒低落到極點,而白門氣息消散,他再回不去里面的世界。他對著白門一陣狂踢,發泄心中的憤怒,直到腳趾吃痛才停下來。

岸邊,一道驚艷的紅影,他不知,她已去過門里的世界,更不知,她已達成了心愿。

見他沮喪地回到岸邊,楚歸鴛關心的問:“失敗了?”

霍白亦看了眼她,沉默的點頭,一聲嘆息,轉過身,面對鏡湖,一些濕潤的東西盈眶而出,他知道錯失了這一次機會,母親將永眠西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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