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嚴溪心中驟然升起了幾絲懷疑，這其中不會有什么內幕吧？

像在自己這么多年看過的小說里，每每出現這種橋段，就總離不開各色美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陰損陷害。

厲鬼如今有那么深的怨氣，嚴溪深深覺得自己的懷疑可能不僅僅是懷疑。

蕓娘聽出了她話中的質疑，連忙語帶焦急的向她解釋了起來。

“秋綾姨娘確實是難產，但并沒有人對她做過什么手腳。父親院內雖然人多，但是母親一向厭惡這些勾心斗角的手段，想來也不會有人寧愿冒著得罪母親的風險對她做什么。”

“她之所以會難產而亡，只因出身自那種地方身子早已敗壞，本就不適合有孕。可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她不聽醫者勸阻，執意要將孩子生下，最終才會導致那樣的結果。”

“原來如此。”

嚴溪連忙點頭應聲。

蕓娘見此終于平靜了下來，重新恢復了正常的語氣。

木牌之外的嚴溪無聲嘆了口氣，她能理解蕓娘的心情，沒有人愿意外人隨便對自己的親人加以不好的猜測。

但嚴溪還是暗自在心中存了份疑，蕓娘身為局中人，看待事情的時候難免會帶上些主觀情緒，她眼里看到的事實未必就是真正的事實。

所以，對于她的話嚴溪的選擇是不能不信，也不能盡信。

事情的真真假假，只有等真相完全浮出水面的時候才能真正下定論。

接著聽蕓娘將所有的信息盡數說完，嚴溪見既已弄清楚了那厲鬼的身份，便轉換話題問起了她接下來的打算。

“崔小姐，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如今只剩下崔夫人未曾見到了。”

同書生和崔尚書的告別已經順利完成，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因為這場意外而沒能成功見到的崔夫人了。

但嚴溪心里隱隱有種預感，出了這樁子事蕓娘只怕不會答應見過崔夫人一面就離開。

果然，蕓娘接下來的話讓她的預感成為了現實。

蕓娘掙扎著出了木牌，對著嚴溪就是盈盈一拜。

“蕓娘求道長大人出手為小女解決府中厲鬼。”

嚴溪聽了她的話，眉頭微微擰起，看著眼前的蕓娘，沉默著沒有出聲。

蕓娘見了她的動作頓時明白了這是嚴溪無聲的拒絕，她再次伏下身子對著嚴溪又是虔誠一拜。

“小女求道長大發慈心為府中除去這厲鬼，這厲鬼怨氣深重，今日小女便親眼見她傷了我庶妹。若是任由其留在府內，來日只怕還會危及府內更多人的性命。道長仁厚，想來定不愿見眾多無辜之人因此喪命，小女求道長施以仁手，解救府內眾人。”

看著蕓娘通紅的眼睛，聽著她凄然的懇求，嚴溪不由將眉頭擰得更緊了，但她依舊沒有給出蕓娘期望中的回應。

嚴溪并非是對蕓娘的哀求無動于衷，她的心中其實也一直在天人交戰。

理智的一方在不斷勸她千萬不能答應，當初涼越就是因為妄自插手凡人之事才被罰的，自己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貿然出手改變了崔府眾人的命運那豈不是意味著和當初的他犯了一樣的錯，沒有后臺的自己最后的結局肯定會比他凄慘百倍，到時候自己就真的再也見不著自己所愛之人了。

情感的一方則在鼓勵她勇敢的出手，人在擁有一定的能力的同時就必須擔起相對的責任，她既然擁有能夠克制陰邪的能力，那就不應該因為懼怕懲罰就連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去做。而且若是讓她眼睜睜看著厲鬼害人性命，而自己卻膽小的對一切裝作視若無睹，那只會讓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嚴溪心中左右搖擺，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決定才好。

身旁的涼越看著她糾結萬分的神情，似乎是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仰了仰頭，他聲音糯糯的幫著蕓娘勸了起來。

“嚴溪姐姐，我們幫幫崔姐姐吧。”

見嚴溪想答應又不好答應的模樣，他連忙壓低了聲音湊到嚴溪耳邊接著勸到。

“嚴溪姐姐，你放心吧，我們出手幫她是沒問題的……”

嚴溪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說。

涼越接收到她的目光，連忙將未完的話給接了下去。

“嚴溪姐姐，其實我這次之所以會受罰主要原因并非插手了凡人之事。”

“在仙界不論是哪位仙人都多多少少下過凡間，他們亦曾或多或少的與凡人產生過些不得不說的因緣，既是命中原本沒有的因緣，那也就成了我們所說的變數。可天帝卻甚少因為這樣的事情而處罰他們，除非是那人在凡間犯下了大錯亦或是攪亂了凡間秩序。“

“我之所以會被罰至此，其實原因有三。一來我身為司命星君卻妄改凡人命簿，這是以權謀私；二來這事鬧到了明面上，天帝即便是為了仙宮秩序也不能不罰；三來則是父神母神暗中插手，希望天帝能送我來凡間歷練歷練。”

嚴溪聽完涼越一席話，這才知道這場處罰的背后原還來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不過他的這番話也確實點醒了嚴溪，凡間一直流傳著不少凡人遇仙、巧獲機緣的傳說，由此不難看出這樣的事從來都不是個例，涼越的受罰可見確實是另有因由。

嚴溪心中的天平稍稍有了些偏移，涼越卻又緊接著說了一番極其引人深思的話。

“如今仙人雖名義上為天地主掌，可輕易定凡人生死。但千萬年前的神族，萬萬年前的上古神族他們也曾相繼掌管過天地，但最終不也抵不過相繼隕滅的結局。一個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的存在，又怎能稱得上真正的天地主宰。我一直相信著這世間有著一種遠遠凌駕于眾神之上的存在，天底下所有的生靈都在它的掌控之下，而我將這種存在稱之為——天道。”

“如今我們來到這，有緣面對這些，其中未必就沒有天道在冥冥之中的指引，而我們此刻所要做的、所能做的其實也不過是順著它的指引，依著自己的本心，努力做到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問心無愧罷了。”

依從本心？

自己的本心是什么？

這一刻，嚴溪心中有了決斷。

她轉頭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蕓娘，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崔小姐，你起來吧，我答應你。”

“多謝道長！道長的大恩小女感激不盡，今生小女無以為報，惟愿來世能夠結草銜環以報道長恩德。”

重重磕過一頭，蕓娘終于在嚴溪的示意里緩緩站了起來。

既然已經決定要為蕓娘驅除厲鬼，嚴溪便打算先在這將崔府的具體情況一并了解個清楚。

畢竟要解決那只厲鬼，嚴溪就非得親自去一趟崔府不可。

涼越會幻形，蕓娘可以隱身，嚴溪一介凡人，要進去只能依靠自己另想法子，而要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法，那又必須了解清楚崔府情況。

蕓娘明白她的用意，所以毫不遲疑的將自己所知所曉事無巨細和盤托出。

話畢，她略做沉思，又試探著提議道。

“道長，小女有一法子，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你且說來聽聽。”

“此月月底乃是祖母生辰，為了處理府內事宜，母親往年在這個時段都會從王牙婆手里買進一批粗使丫鬟，今年想來也不會例外。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咱們可以試試走這條路。我已同母親學了一段時間的掌家，和王牙婆也接觸過數次，知曉她的具體住所。”

“可以。”

略做思考，嚴溪點了點頭，同意了下來。

這勉強稱得上是一個不錯的建議。

崔府戒備森嚴，她要想偷偷混進去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成了丫鬟就能光明正大的進入崔府，到時候也不愁找不到時機接近那女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