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神誕之日還是有一天時，黎明再次來到了工坊，經過一個半月的建設，這里已經徹底改頭換面，他用圍墻圍起了一個巨大的陶瓷工廠。在足夠的金幣刺激下，布萊斯堡的施工隊們也展現了他們的‘港口’速度。

這次一口新挖好的窯也投入了燒制，舊窯前面的多次試驗已經讓黎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雖然工藝方面不如前世那么成熟，但以與凱迪記憶中遠東大陸的瓷器比，工藝也并沒有落后多少。

這次的窯口并不是停火后就直接開啟，而是需要等它慢慢自然冷卻，杜克發現這樣的方法能更好的提升品質，并且避免了冷熱碰撞造成瓷器開裂。

今天對黎明和杜克可能都是很重要的一天，尤其是對杜克來說，他持續了十年的夢想已經近在咫尺。前幾次的試制給了他足夠的底氣，好幾次他都想宣告自己已經成功，但黎明還是毫不留情的砸碎了那些他眼中的藝術品。

兩名水手慢慢的將窯口封閉的泥土和磚塊掏開，離開船上干這些以前從沒做過的事，對海盜們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大家并沒有覺得不耐煩，如果能衣食無憂，也沒有多少海盜是真的向往大海的神秘。

在等候時間里，黎明將右手插入褲兜，不斷的摸著兜里的荊棘鐵壁紋章，這是凱迪緊張時的習慣，現在也影響了他。

明天的神誕之日不光是一個節日，同時還是提科帝國大公主的成年禮，因為她的生日與神誕之日相近，所以放在了這個特殊的日子里。

黎明希望在明天之后的貴族聚會中，他的名字能成為新的焦點。要達到這個目的，光是依靠一面怪鳥旗幟和與教會一名小牧師的良好關系可不行，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先打開的是新窯，杜克依舊親自鉆進還有些余溫的窯洞里，將里面燒制完成的瓷器遞出來，第一個便是這次燒制的重頭戲，一個一米出頭的大花瓶。

黎明雙手將花瓶小心的接過，光從外觀來看，這已經是一件合格的瓷器了。但他還是狠下心，用手抓在花瓶的瓶口，慢慢的開始用力，測試著它的硬度。

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前面幾次老窯的燒制總是不達標，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溫度不夠，燒制出來的瓷器硬度與光澤非常差。

這個花瓶的光澤看起來是非常漂亮，但他還是有些擔心，驗證后總算放下心來，看著杜克在窯口雙眼期待的看著自己，黎明知道他想要聽什么：“恭喜你，杜克。你成功了，這是一件真正的瓷器。”

杜克控制著自己，小心的從窯口出來，幾次想要伸手撫摸花瓶卻又縮了回去。最后才在黎明鼓勵的目光中將花瓶接過去，小心翼翼的模樣如同抱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

瓷器的釉層形成了玻璃般的質感，乳白的底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分解的光譜讓它如同包裹了一層彩虹。

杜克喃喃道：“你看看它，真是太漂亮了。”

仔細的欣賞了一會后，杜克終于將自己的目光從花瓶上移開，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應該恭喜你，老板。我非常清楚，如果沒有你，我自己是不可能成功的。”

是的，杜克并不是恭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陶匠的身份啟發了他，也限制了他，他可能永遠也想不到需要什么樣的溫度才能將他的白陶變為瓷器，更是弄不懂為什么會有這種變化，它的原理是什么。

黎明每次開窯都會來，因為工坊時流水線作業，幾乎是大量的泥胚在等著窯口燒制，而他們燒制的時間從開始的一天慢慢增加，現在從裝窯到燒制更是要消耗大概六十個小時。

而黎明也為了不浪費任何一次機會，幾乎相當于每隔一天就會過來。

每當杜克聽見黎明一口咬定是因為溫度不夠高的緣故，造成這些瓷器達不到標準時，他也會疑惑，黎明為何會如此的篤定，但他還不能問，這對杜克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

好在他們今天成功了，一切苦難折磨都變成了一種榮耀。

對杜克來說，今天不僅是他走出了南大陸陶工們世代都沒有走出的那一步，更是了卻了自己十多年的夢想與執念。

將另外一個大花瓶也小心的取出來，黎明視檢沒有瑕疵后，親自將它們小心的分別放在提前準備好的箱子里，箱子里做了大量的防震措施。

再三確認箱子里的保護措施到位后，黎明才讓幾個海盜將它們先護送回莊園，至于其他的瓷器，會暫時存放在窯口這邊單獨的庫房里。

老窯打開后，將杜克和黎明的興奮平復了下來，還是老問題，因為天生過大的窯口，就像是開了一個大天窗，即使層層封堵，最終溫度還是不夠。黎明都不用去測試，憑借這些天的經驗，看光澤就知道老問題并沒有被解決。

兩人看著水手們在一個大木箱中將老窯所有的殘次品都銷毀后，杜克心疼的看著碎片中那英武的雙頭獅鷲，忍不住說道：“不然這個老窯就停了吧，這次為了趕這幾個大花瓶，‘繪畫室’的兩人每天都忙到了天黑。”

黎明也是這個打算，看來這個老窯的缺陷很難彌補好，點頭同意后交代道：“那這次就多挖幾個窯，多出來的當做備用。另外明天就要第一次發工資了是吧？干脆今天就發了，明天開始給他們放三天假，表現突出的可以多發一些獎金，這也是我設置它的原因，你要利用好。”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工坊內走去，既然來了，黎明也準備看看這里還有什么需要自己安排的。

杜克的踏實讓他很放心，可到底以前是個陶工，管理水平一直讓他有些擔心。不過目前看來，這套簡陋的流水線和加扣分系統，讓杜克的管理工作平順了許多，也算是意外之喜。

還沒走到工坊，黎明就發現一個少年在前方探頭探腦的看著自己一行人，黎明對這個少年有些印象，叫做小約翰，從他父親那里學到了在泥胚上作畫的工藝，并且他父親還研制了不少適合燒制繪畫原料。

這少年的畫工雖然不算出色，不過年輕人更愿意表達自己腦海中的世界，而不是眼中的世界，這讓他畫出來的東西不刻板，在瓷器上看起來更有韻味，黎明認為他如果好好學習繪畫，也許未來能成為一個知名的畫家。

杜克也隨著黎明的目光注意到了少年，他當然也知道黎明一直在擔心他管不好工坊，現在工坊中已經有了五十多個人，他也的確感覺到了吃力，可他也并不愿意老板再派一個坊主來。

于是杜克大步走過去，來到小約翰面前，語氣兇狠的質問道：“現在難道不是上班時間，你在這里干什么？我有沒有強調過，窯口這邊任何人不得閑逛？”

小約翰被坊主劈頭蓋臉的訓斥打慌了神，再加上杜克一直嚴肅的性格讓他有些畏懼，低下了自己的頭，連對方的問題都不敢回答。

“這次扣你5分，如果還有下次，你就被開除了。”

杜克板著臉宣布了自己的懲罰，他一直覺得老板這套加扣分制度簡直是天才的想法，既調動了工人們的積極性，還讓工人們犯規時有回旋的余地。

聽到這里，小約翰忍不住了，勉強抬起頭，低聲說道：“坊主，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能不能別、別扣這么多，我下次不會再犯了。”

他本想說別扣分，但說不出口換了個說法。

小約翰一共公開了兩次配方，每次都加了五分，現在一下就扣了一半。他知道想要獲得加分很困難，比如他的好友艾德，整個‘泥漿房’一個月來只有一個人加過一次兩分，其他人都沒有弄到。

杜克訓斥時一直關注著黎明，他并沒有發現黎明的臉色有不滿，看來老板可能并不在意這點小事。

看著這個和自己兒子大小差不多的少年，杜克也有些心軟。他每天都呆在工坊里，對工人們有著清楚的了解，那些人做事認真，那些人做事偷奸耍滑，他心底有數。

小約翰曾經多次因為擔心工坊出錯，反映工坊的用料不對，不可能燒制出陶器，并且愿意為了工坊貢獻出自己家傳的原料。

剛才擔心被拖累，自己的處罰的確有些重了。

但此時黎明在旁邊，他也不好改口，只能向黎明介紹道：“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兩個畫工之一，他們為了趕那幾個大花瓶，每天都自愿加班。另外他還貢獻過兩次配方，平時也還算勤快，今天不知道怎么跑這里來了。”

黎明靜靜的等著杜克介紹完，盡管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他也沒有插話和打斷。就如同他也不會輕易去反駁杜克做出的決定，特別是在他手下的人面前，既然已經讓杜克幫自己管理，那么杜克的權威自然需要維護。

現在看起來杜克是有些心軟了，黎明也就借坡下驢的對小約翰說：“你聽見了吧，坊主對你平時的工作還是很認可的。但是你私自離崗跑到不該來的地方，也需要受到懲罰。我這次幫你向坊主求個情，分就不扣你了。”

“但是，如果還有下次，我會親自開除你。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