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與芮和顧瑧兩人一邊漫步在城西,一邊收集著聚義堂的資料。
顧瑧問道:“趙兄啊,你說為什么程萬金就這么同意了趙兄的請求呢?”
“顧兄,身為商賈,要考慮兩點,一是利潤,二是風險。”
“我用利潤來誘惑他,就不怕他不心動。”
“更重要的是,選擇我們這邊實際上風險是最小的,一方面他靠上了皇子趙竑,另一方面,萬一事情不對,他可以通過我們向丞相傳話。”
“當然了,他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家伙,要想讓他完全聽話,可沒有那么容易。”
“所以我們一定要拿下聚義堂和萬劍樓,向他展現我們的能力。”
顧瑧皺皺眉道:“那我們豈不是沒有任何依仗便要去同時拿下聚義堂和萬劍樓?”
趙與芮笑道:“并非沒有。”
“哦?為何啊?聽雪軒并沒有完全站在我們這邊啊?”
趙與芮搖了搖手指:“顧兄,這個時候,我們完全可以用消息的不對稱性來拿下聚義堂。”
“請指教。”
“聽雪軒有沒有站在我們這邊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聚義堂的人以為程萬金站在我們這邊就夠了。”
“而且,程萬金說了,會提供給我們一些支持,話中的意思就是,你們倆可以借我的名頭去‘狐假虎威’。”
顧瑧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該怎么拿下聚義堂?”
趙與芮低聲道:“和聽雪軒一樣,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動之以威。所以我們要來收集他們的信息,看,我們到碼頭了。”
顧瑧點點頭:“嗯,這里便是浙江渡了。”
趙與芮看著無數帆影交相揚起的盛狀,看著人來人往,手提肩扛的忙碌,不由得低聲碎念:“若社稷傾覆,此景將不復存在……”
咬咬牙,雖然一日一夜未眠,但趙與芮不敢歇息,這是他最不受注意的時段,是他做事最隱秘,也就是最寶貴的時段。
“顧兄,給我說說聚義堂的人員構成吧。”
顧瑧談道:“聚義堂分為三個堂口,龍山渡,浙江渡,魚山渡各有一個堂口,由聚義堂的三位當家的分別坐鎮。”
“老大蔡蘋,成熟穩重。老二蔡蒿,頗有才學。老三蔡芩,勇猛過人。”
“我們面前的浙江渡堂口便是由蔡蒿坐鎮。”
趙與芮記住之后,問道:“那顧兄可知,這渡口是如何收費的么?”
顧瑧點點頭:“官府統一規定了價格,欲過江,需購買船牌,船牌費三十一文,若是商賈牛馬等等,則需要上繳其價值的十分之一。”
“當然了,以往的渡口時常遇到盜賊襲擊,是故官府雇傭了本地的聚義堂來協助搬運。”
“所以除了官府,聚義堂也要收一次錢,過路費三十文,商賈亦要上繳十分之一。”
趙與芮笑道:“原來如此,難怪程萬金要跳腳了,這運一次貨,就有兩成的利潤被抽掉了。”
顧瑧攤開手道:“所以當地百姓對聚義堂又愛又恨啊,他們雖然維持了穩定,卻也提升了出行的成本啊。”
“嗯,顧兄,你不覺得聚義堂的存在有些奇怪么?”
“趙兄,我懂你的意思,這完全就是依靠碼頭生意為營生,若是哪天官府不讓他們做了,那么近萬人便要居無定所了。”
“所以趙兄懷疑他們是由朝堂上某個勢力組織起來的?”
“嗯,顧兄進步不小么。”
“嘿嘿,跟著趙兄時間久了,總得學會疑問和思考啊。”
趙與芮笑道:“但是顧兄啊,你還少考慮了一種情況。”
“什么情況啊?”
“聚義堂本是臨安城中近萬地痞混混們組成的,雖說沒有什么戰斗力,但是他們散布在整個臨安當中,沒有誰比他們消息更靈通了。”
“若是有著朝堂上哪位大臣的把柄的話…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啊。”
顧瑧拍了拍腦門:“懂了,那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以正合,以奇勝,這次我們光明正大的博弈即可。”
“顧瑧,你去投我名帖,就說是右監門衛大將軍之弟、聽雪軒盟友來訪。”
顧瑧疑惑道:“趙兄,這太顯眼了吧,萬一聚義堂倒打一耙,我們不是暴露了么?”
趙與芮搖搖頭:“顧兄,把柄這種東西,只有握在手里,才叫把柄,要是捅了出去,把柄就會失去效力。”
“我們拜訪的是以才學著稱的蔡蒿,而我們的禮物,就是我趙與芮的把柄。”
“授人以柄,有時候,并不一定是壞事。”
顧瑧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將拜帖遞送了進去。
稍事片刻,一位仆人出來相迎,兩人跟著仆人進了門中。
當兩人緩步進入堂口后,房間當中傳來了悅耳的琴音。
琴音平緩而清幽,但伴隨著兩人的腳步之聲越來越接近,琴聲斗轉高亢,而后驟然停止。
一位手持折扇,頭戴綸巾的人淡然道:
“我獨坐幽篁,撫琴韻清幽,音中斗轉驚鴻,如龍入海,虎下山,故必有英雄至。”
趙與芮上前兩步雙手作揖:“右監門衛大將軍趙與莒之弟趙與芮,久聞蔡家三駒智勇雙全,慕名來訪,多有叨擾,還望恕罪。”
蔡蒿從竹椅之上站了起來,趙與芮打量此人約莫二十出頭的樣子,輕搖折扇,渾身上下無不透漏出儒雅的氣息。
蔡蒿問道:“小公子如此光明正大的來訪,可知得失?”
“失,授人以柄,得,我想蔡兄不會讓我失望的。”
“當然了,這個把柄也是我送給聚義堂的禮物,這么說來,也算不得是‘失’了。”
蔡蒿笑道:“小公子好手段,不費一錢一帛,便送上厚禮。”
“趙小公子,這里是聚義堂,講究的是忠義,佩服的是志向,是故在下想問,小公子志向為何?”
趙與芮淡淡道:“借蜀漢姜伯約一言,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
蔡蒿緊緊的盯著趙與芮的眼神,他身為聚義堂二當家,見過數不清的人,自信不會看錯人。
蔡蒿心道:“此子雙瞳清澈如水,無絲毫駁雜,該不是虛言,行事看似大膽,卻又謹小慎微,亦非魯莽之輩。”
蔡蒿揮手吩咐道:“來人,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