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重復自畫像
- 章思宇
- 2082字
- 2019-05-29 15:22:55
我對于聽到父親說爺爺去世的消息后沒有時候劇烈的反應而感到震驚。一點都不傷心。好像父親告訴我的,只是一位我從未見面的陌生人的死訊而已。我又猛的想到,如果有一天聽到奶奶的死訊時。會不會仍是這個反應,我久久的處于這種震驚之中。之后穿起衣服,走出門外。外面仍下著大雪。院子里的積雪已經有十公分厚了。我平常在像紙一樣白的雪地里。咯吱咯吱得把身下的雪壓緊了下去。感覺身體下沉了一點頂,看著黑漆漆的天空。接著便看見一片片灰白的雪花不時飄落在我臉上。先是一點冰涼。接著便感覺到它融化成了一滴熱水。晚上母親下班回來。剛一進門就對我說。恁爸和你說了嗎?我說。說了。今天晚上早點睡,明天早上早點回去。母親說。知道了,我說。母親沒再說什么。之后各自洗腳關燈睡覺。我躺在床上。睡不著。透著模糊的窗戶看著外面昏黃的光線。仍舊不敢相信的處于這種震驚之中。突然間我就明白過來一個我難以接受的事實。那就是,其實我對爺爺根本沒有什么感情。可為什么會這樣呢。。答案幾乎就在我提出這個問題之后就自己出來了。我和爺爺有一個巨大的情感斷層。從我六七歲搬到縣城之后。再重新回到老家,見到爺爺就在去年。然而已經間隔了將近十年。這分別的十年造成爺爺對我只有一個模糊的兒時回憶而已。想明白之后,卻根本沒有那種解出題目的快感。仍舊只有剛聽到爺爺死訊時的茫然。就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是母親把我叫醒的。出門之后便直奔汽車站。天已經晴了,不在下雪了。坐上車之后腦子亂亂的。不知怎么便想到兩天前自己估計就是坐這輛車回到城的。如果當時沒回來。就能見到爺爺的最后一面了。可是見到了自己就會傷心的大哭一場嗎?不一定。看向車窗外,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公路兩旁麥田里的雪開始融化。看上去一片白一片綠。眺望遠處。能看見遠方小小的村莊和一排排楊樹。我又想到在高樓鎮時,四周都是山。像是在一個坑里一樣壓抑。不像現在能一眼望到目光盡頭。到了黃嶺鎮街口下車。路不像上一次來的時候那么好走。污濁的雪水夾雜著泥巴粘得鞋子臟兮兮的。走到二伯家門口,踏上門前的空地。看見后面踩著一排排泥印,便找了個墻角,把鞋上的泥巴刮干凈。朝著大門往里看去。院子中已經站了十幾個中年人。抽煙的抽煙,說話的說話。都是我不認識的。我想可能是二伯找來幫忙的本村人吧。進大門時,站在門口的幾個人抬頭看我一眼。之后繼續抽煙說話。整個院子已經支起了塑料棚。上面繚繞著藍色煙霧。走到二伯家堂屋門口看見四扇大門全開著。兩邊各放著長條板凳。但是沒人坐,爺爺的遺體并不是我在影視劇中看到的那樣盛殮在棺材內。而是正躺在客廳中央。地上鋪著涼席。上面又鋪了幾床厚厚的棉被。爺爺戴著帽子穿著送老衣躺在上面。上面又有一個毯子只蓋住臉和肚子。我并沒有看見爺爺的手。因為送老衣太大了。套住了整個胳膊只留下空空的袖口。爺爺頭前放了幾個盤子,上面各自擺著摞好的蘋果和幾塊炸得金黃的四方五花肉。正中又放了一個鐵盆。二嬸兒和姑姑跪在前面不停的往炭盆里燒著紙錢。升騰的火苗將燃燒的灰燼拱得高高的。飄蕩在房間上空,隨后落下,星星點點的火星也逐漸熄滅。房間里已經到處都是這樣的灰燼。但沒人去掃,仿佛是某種心照不宣的習俗。我打量著堂屋。發現多余的東西都已經被收到西南墻角了。只留下爺爺遺體兩旁的椅子。正對著的墻壁桌子上,也擺上爺爺的照片。照片背后原本一塊塊瓷磚拼成的的桂林山水風景畫墻壁也被一大塊藍布蓋著。二伯和父親見我來了,沒說什么。出去和外面幾個人說話去了。大伯這時也過來了。之前幾個站在院子里說話的中年男人。都和大伯靠攏在一起。我站在這里,不知道該干什么。便出去想聽聽他們說些什么?剛湊上去,二伯帶著幾個人拿著工具出去了。大伯對父親說。我去前面問問咱娘跟哪幾個親戚報喪,你就在家里守著吧。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哭喊聲,把我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么事情。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在哭。一邊向堂屋走,一邊哭喊道。我里個舅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呢。那個女人嗓門嘹亮。喊起來抑揚頓挫。我覺得很像是京劇演員在唱戲。從他對我爺爺的稱呼來看。應該是我爺爺的外甥女,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親戚。他走到堂屋門口就跪下磕了個頭。二嬸忙把她拉了起來。又一邊勸解她,那個女人被扶起來后,突然就不哭了,說收就收,就像自己能控制一樣。我和另外一個堂哥被我父親叫了出去。說兩個人拿著煙和水給二伯送去。我說二伯在哪呢?父親說,在咱家麥地里呢。我和堂哥拿著煙和水就出去了。一路上一直想不通二伯去麥地里干什么?而且拿這么多煙和水。下了公路,走在麥田里的土路上。便遠遠的看到二伯和大約七八個男人圍成一圈彎腰向地下鏟些什么?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二伯帶著幾個人。是來給爺爺挖墓坑的。我跟著堂哥走在二伯他們在麥地里已經踩出的印上,到了跟前,分別把煙,遞給那些人。麥地上已經挖出一個規整的長方形墓坑了。刨出的泥土水在坑邊上。這個墓墳前面還有兩座低矮的墳頭。上面已經長滿了發黃的野草。不知道埋葬的是什么人?后來問了父親才知道。是曾祖父與曾祖父的弟弟。從麥地里回來剛一進門兒。就看見院子里有了兩臺縫紉機。上面坐了兩個中年女人用白布在裁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