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鳳岐雪山越近,氣溫越低。一路上,雪花漫天,紛紛揚揚的雪花就像仙女墜入凡塵,空靈幽靜,美若仙境。
“你今日怎么走的這么慢?”靈燁君在前面等我趕上來,淡淡問道。
“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們又不趕著投胎,這里景色這么美,邊走邊欣賞多好。”我把頭別向別處,眼中并無意留戀周圍的雪景。其實,我這幾日胸痛難忍,前幾日還能用藥丸強撐,這幾日踏入這低冷的地方,越發地難受了。每走一步,皮肉拉扯引發的劇痛便叫我痛苦難忍。冷汗濕了后背,凍成冰花子粘在背上,就像被人砸了幾個冰雪球,冷厲厲地刺骨痛。
“再過五日,就是大雪,到時候,不僅雪魔星的力量會增強,而且大雪封山,我們進的來,出去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靈燁君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可是……
我自責地低下頭,心中無比愧疚于被我拖累的靈燁君。當我抬起頭時,靈燁君已經走出好遠。周圍白茫茫一片,若隱若現,似真似假,白色的雪花好像變成了黑色,我的眼前模糊一片,我努力地去看清,卻什么都看不清,身體越來越沉重,視線越來越黑,失去光明的恐懼感攫住我的心頭,我抱住自己,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我不想被丟在這里,靈燁君,你等等我吧!
“靈燁君,你不要丟下我。”我不管不顧地跑上去,一邊跑一邊又急又害怕地大叫,“靈燁君,你等等我。”我被雪中掩埋的石頭磕了一腳,摔在地上,整個身體陷進厚厚的雪層里,臉上糊了一臉雪花子。我把臉從雪里輕輕地揚起來,看見靈燁君慢慢地又出現在我的視線里,竟忍不住開心地流下眼淚,然后,頭一歪,徹底地不省人事了。
仿佛春日回暖,這氣候舒服極了。河邊柳畔,倩倩娑影,撩動著詩意的情懷。玉樹和風,蟲戲花間,流連忘返。感受著外面細風花香,我在床上撐了個懶腰,許久沒有睡這么好的覺了。半睡半醒間,我等著錦純溫軟的聲音叫我起床修煉。一直等到腹中空空,還沒有聽到錦純的聲音,我抹抹眼睛,只見頭頂玉錦朱紗,門窗映有鳥鳳齊飛圖,桌柱雕刻著紅鶴,凳子是花簍形的,椅背虬枝相纏,好似花藤。南面是個簡約型書房,用佛豆串成門簾,這么文藝的房間,根本不是我豪宅的風格。
門外有星子在高談闊語,我翻身下床,趴在門上,側耳傾聽。
“靈燁,已經十日了,你家小娘子還沒醒來?”
一番石碎樹裂的打斗聲,伴隨著男子的哀呼聲。
“哎喲,我開個玩笑,這么當真干嘛!”男子的聲音稍微收斂了一些,“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了,如果不是這位姑娘受傷,你想必也不會來我這天鶴宮吧!”
“我此次出門,不是來游山玩水的,而且,你這除了一條河,一無是處,根本沒有觀賞價值。”是靈燁君的聲音。
“什么叫一條河!這可是星宙唯一的月亮河,你家小娘——哦,不對不對,你的星奴就是靠這條月亮河才可以好的這么快,不然,靠著錦純小丫頭的藥丸,半年也不見得好。”男子停頓了一會兒后,聲音突然帶著一絲傷感:“錦純怎么樣了,她好不好?有沒有長大一點兒,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傻?”
這男子這般關心錦純,想必關系不一般,可是從未聽錦純提起過她還有這么一位藍顏知己,我忍不住弄出一條縫,貓眼去看。男子明目清朗,束發沖冠,一表人才,笑中三分苦澀,裝著無意卻難掩眸中思悅佳人的眷戀之態。我心想,這位男子怕是鐘情錦純,卻又得不到錦純的心,故自傷嘆。
“她過得很好,如你所愿,她已經完全忘記你了。”靈燁君道。
“是嗎?那真的太好了。”男子由心地露出一個笑容,將桌上的杯中物一飲而盡。
“你喝的這是什么?”靈燁君端詳起杯中的液體,問道。
“這是酒啊,沒喝過吧。這可是我游歷各個星球弄到的寶貝,喝上幾杯,不僅可以忘掉各種不開心的事,還能拐誘星子吐露真心。你要不要嘗嘗?”男子給靈燁君斟上一杯。
酒,這里竟然有酒,我高興地差點跳起來。自從離開地球之后,我就沒喝過酒了,十分想念地緊,看著男子一杯接一杯地喉飲,我口中饞出口水來,今晚就算是偷,我也要喝上幾杯。
“這一點兒太少,你給我準備幾桶。”靈燁君道。
“想不到你也有不開心的事。”男子扶著下巴饒有興味地說道。
“不是,我另有用處。”靈燁君捏著酒杯若有所思道。
“酒我可以給你準備,不過,你需得幫我一件事。”男子伸出一根手指。
“我答應你。”靈燁君道。
“這么爽快?”男子驚呼,眼睛掄圓了望著靈燁君。
“你所求之事無一不與錦純有關,事關錦純的事,我都可以答應你。”靈燁君語中帶著悲憫,好像對眼前的星君特同情。這個靈燁君,何時能可憐可憐一下我!我對男子的身份愈發好奇,怎么感覺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為什么錦純忘記了他,他反而很高興?看他面色澤潤,青絲秀華,肌肉橫紋飽滿有力,不似有隕滅之態。
很快,一眾星奴抬著大大小小的箱子步態沉穩地走進來,箱子落在地上,男子一一為靈燁君介紹道:“這一箱是錦純愛吃的鮮花餅,這一箱是我為錦純四處搜尋的奇珍異草,她喜歡研究草藥,這些足夠她鉆研三個月,還有這一箱,是我請織女為她縫制的衣裳,我不知道她穿多大,每件衣服都做了三個尺寸。另外,這水晶冢里,是我用月光打造的星光玉,你務必要讓她戴在身上。其余這些,都是我練的純氣,你都交給她。靈燁,多謝了。”
沒想到這位男子為錦純考慮至斯。這星光玉,可不是普通玉石,而是取心頭血一滴,日日沐浴在月光之下,血凝成石,石化成玉。心頭血易取,玉石難成。要使玉石成形,須分秒不離月光,日日忍受月宮的寒冷與孤獨,星術越高,鑄成時間越短,但目前聽聞鑄成星光玉的星子中,最短的都花了一個月。而且星光玉并不是所有的星子都能鑄成,星術低的連月宮都進不去。用心至此,卻只求忘記,男子的真情,連我都不禁為之動容。我坐在地上,后背倚靠在門上,心中瑟瑟,似秋風落葉掃過心頭,亦苦亦悲。同是天涯淪落星,一生愛而不得,何其悲涼!
“你坐在地上做什么?”
背后突然一空,我猝不及防地向后栽了下去,幸運地是,頭沒磕在地上,不好的是撞到了靈燁君的腿上。我仰著頭呵呵笑道:“沒干什么,地上舒服。”我拍拍屁股爬起來,跟著靈燁君走了進去,聽剛才那男子說,這里是天鶴宮。天鶴宮是鳳岐雪山南邊的一個星宮,較之烏鴉宮離鳳岐雪山更遠了一些。心中百般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出口的時候,竟問起了那男子:“靈燁君,剛才那位星君是誰?和錦純是什么關系?”這下子,我應該算是不打自招我剛才躲在門后偷聽的事了。
靈燁君望著我,手向下扣了一下,讓我坐在他對面,他用星針在我手上扎了兩針,針上冒出白色的體息,靈燁君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冒出的體息上探了探,然后笑著說:“他是天鶴宮的宮主慕蘭澤,他和錦純,是兄妹,也是星偶。”
我捂住嘴巴,驚訝地說不出話。一塊石頭生出雙星,雖然不常見,但在星宙也不是什么罕見事,笑天與青翎就是雙星石姐弟。雙星石與人類不同,若是異性雙生,成為情侶在星宙也是被允許的,那為什么他們不能在一起呢?
靈燁君顯然是看出我的疑問,他收回星針說:“你的體息溫熱微濕,應該是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再去月亮河泡上一日,將體中剩余的寒毒和淤血清除,就可以痊愈了。”我還以為靈燁君會和我講慕蘭澤和錦純的故事,看來是我想多了。
“因為你受傷耽誤了時間,星穹閣給的經費已經沒有了。剩下的行程所需的一切費用,都從你的勞務費里扣。”靈燁君氣定神閑地講出如此絕情的話,我嘴巴抽了兩下沒講話,誰讓他是我老板呢。之前我還覺得去鳳岐雪山的路偏僻崎嶇,坐不到車,現在想想,如此能把車費省下來也是挺好的。
“之前我們走的近路,偏僻了些,坐不到車,既然現在已經到了天鶴宮,就坐車改走大路。”靈燁君又補充說道。
我感覺胸口又痛了,腿也站不住了,我癱軟地趴在桌上,閃爍著兩只淚眼蒙蒙的眼睛,可憐地說:“靈燁君,我沒錢。”我曾經用這種委屈又可憐的眼神騙了很多飯店老板賞飯給我吃,可到了靈燁君這里,一點兒作用也沒有,他突然想到什么說:“對了,星擂大賽的獎金好像也挺多的,你拿那個做抵扣也可以。”
“我——”我剛剛用那筆錢在夜市買了一個東西,夜市的東西,都相當昂貴。“好的,靈燁君。”我扯出服務員的招牌笑容點點頭,萬不可被靈燁君知道我又去了夜市。一路上就聽到風言風語,星月司前段時間捅了一個夜市窩點,逮獲了一大批在夜市交易的星子。幸虧我機智,沒有用真名寫條子。
“靈燁君,我們什么時候離開這里?”我問道。
“待大雪過后。”靈燁君站在門口,望著門外。鳳岐雪山大雪后,不知道又會有多少雪魔星力量大增。
“靈燁君,我找別的星子拼個車,你不會介意吧?”
我站在靈燁君身邊,瞅見他眉毛抽了兩下,他沒有說話,表情很奇怪,好像沒有聽明白我說的話似的。我仔細想想,我每個字都說清楚了呀。
我在街上看中一輛去往鳳岐雪山的黑色的車,天鶴宮的車大都是鶴形,鶴腹為座,鶴翅為蓬。我在車上留下信息:兩星,周日出發。當我把信息填進去的時候,立刻收到回信:周日客滿。我“哼”了一聲,就近選擇了旁邊的一輛車,還把出發日期往后挪了幾天,反正要等大雪過后,不如在此多呆幾日,在月亮河多泡上幾天,也不枉我來這一趟。
某日,我和靈燁君剛要出門,慕蘭澤大搖大擺地走了來。
“幸好趕上了!”他開心地大笑說。
我對這個用月亮河救了我而且對錦純一片癡心的恩公蠻有好感,看見他來為我們送行,頗為高興:“宮主,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他日有機會,定請你吃飯。”
“吃飯?”慕蘭澤不解地看著我,我恍然大悟說:“就是吃好吃的。”我差點忘了,星子是吃氣的。
“何必他日,等我們到了鳳岐雪山,你就可以請我吃了。”慕蘭澤道。
“我們?”我輕聲問道。
“喲喲,靈燁,你沒告訴她啊?”慕蘭澤沖著靈燁君喊道。
“有這個必要嗎?”靈燁君扔給我一個星囊,我慌亂地接過,在耳朵邊上搖了搖,還有水聲。“告訴我什么?”我問道。
“本君要和你們一起去鳳岐雪山。”慕蘭澤把我手中的星囊提過去晃了晃,對靈燁君說:“靈燁,這是我給你的酒吧。你不喝,存起來做什么?”
“我有用。”靈燁君從慕蘭澤手中拿回來,又交到我手里。我心里一樂,這么多酒,偷喝一點兒,靈燁君應該發現不了。酒這東西,慕蘭澤少說了一點,它還有第三個作用,就是使人快活。
東西收拾地差不多了,我們邊往外走邊說著話。
“蘭澤星君,你去鳳岐雪山干嗎?能不能順道幫我多打幾只雪魔星?我跟錦純關系最好了”
“靈燁,你竟然把我的私事告訴你的小星奴”
“我沒有”
“哎喲,蘭澤星君,我嘴巴牢得很,不會告訴錦純的啦,只要你幫我多幾只雪魔星就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