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母走后，林芝和樂天一人占了餐桌的一邊，各自盯著各自的電腦屏幕，手底下噼里啪啦的敲著各自的鍵盤，不知道是誰先選擇了停止，室內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你不想問問我今天的檢查結果嗎？”林芝沒有抬頭就聽見樂天清冷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林芝鬼迷心竅般覺得樂天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

“我覺得應該沒什么問題，我看媽挺開心的，沒問題我就不問了，有問題你想說就會說的，你要不想說我問了估計也沒用！”

林芝抬眼看了一眼對面的人，對面的人沒什么反應，眼睛還直勾勾的定在電腦屏幕上，耳朵卻在接受外界的信息，似是在等待什么一般。

“媽是不是也帶你去醫院檢查過身體？”

林芝看著屏幕上打錯的一個字，點擊刪除鍵重新打了字上去：“嗯，上個周末，媽說她腰不好，讓我陪她去的時候順便檢查了身體！”

樂天笑了聲：“腰不好，媽還真能編，我今天帶著她做了全套檢查，除了缺點營養，其他什么都好好的！”

“是嗎？那挺好，回頭帶爸也去查查吧！”林芝順著往下說，私心里想要把另一個話題避過，可是感覺避不過去了。

林芝看著樂天關了電腦，坐在對面看著她，林芝也關了自己的電腦，想知道樂天接下來會說什么，亦或者兩人今天能不能坦誠相對一次。可是此刻林芝心里有些沒底，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準備。林芝握了握拳，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狀況。

樂天心里也有些打鼓，可是有些事情拖得太久反而越不容易解決，他和林芝之間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他需要契機。樂天還記得過年回家時，林父是唯一看出來他和林芝之間出現問題的人，即使他和林芝看起來很好。林父告訴過他，林芝從小就不怎么喜歡表露自己的情緒，所有的事在林芝面前幾乎都是好，不錯，可是林父知道自己的女兒會有不喜歡的東西，但是也僅僅只是知道自己不喜歡，卻從來不去說。林父說他擔心有一天林芝會突然爆發，只是這個節點他也在等，感覺目前林芝像是到了那個節點。林父還說如果有一天林芝的情緒爆發了，還請他多包容，萬一有什么問題，還請他告訴自己一聲，自己去把林芝接回家。

樂天明白林父的“接回家”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那樣，而此刻他卻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會如何！

兩人之間的沉默氛圍又開始持續，樂天的手磨砂在手機屏幕上，林芝低頭不去看樂天，誰也沒有率先打破沉默。

信息提示燈不太合時宜的一閃一閃，林芝看了眼消息，是靈悅的，只回復了一句：沒有可以逃離的，就去直面，晚解決不如早解決！

林芝覺得是這個道理，可是自己要如何開口，她不知道。五年的時間可以完全了解一個親密無間的人，可她和樂天偏偏越發像合租的陌生人。

“你那天問我那個問題是因為媽也做了和今天同樣的事是嗎？”樂天不去看林芝的表情，只是看似輕飄飄的拋出了問題。他感覺眼下的林芝或許像擠牙膏一樣，要慢慢往出推，什么時候這管牙膏可以自己噴涌而出再好不過了，他現在不想去想他們倆今天的談話走向會如何，他只想林芝可以釋放情緒，不要憋得太久。

林芝腦子里還在回放靈悅的話，對于樂天的提問也只是回來一個是。

“那你為什么不等我的回答，又為什么在我告訴你媽要和我去醫院的時候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林芝抬起了頭，對上樂天的眼。那雙眼毫無波瀾，平靜似湖，像是說著一件旁人的事情。林芝輕輕勾起唇角，笑的有些自嘲，但看在樂天眼里卻莫名有些凄婉。

“因為我沒有做好準備，所以不論等不等你的回答，都無所謂！至于媽說要帶你去醫院的事情，你覺得我要如何開口呢？”

如何開口？樂天有一絲不解，自己的猜測又不能完全轉嫁于林芝的想法：“我們是夫妻，我們坦誠相見過，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難道還不知道如何開口嗎？”

“我們是夫妻？我們坦誠相見？”林芝在短暫的沉默后，開口的語氣帶著疑問，似是在問樂天，也似是在問自己：“夫妻之間到底應該如何相處，我們都是第一次，沒什么經驗，可是也不至于連對方有過敏史都不知道，也不至于客客氣氣到和萍水相逢的人沒什么區別，樂天，我就問一句你對我真的了解嗎，而我與你而言真的還是你所了解的那個林芝嗎？”

上次的事情在林芝這里目前怕是過不去了，樂天對于那件事知道自己是理虧的一方，也不能做出什么解釋。他看著對面的林芝，即使這么多年過去了，也還保持著學生時代的清秀，不施粉黛的面容依舊是他記憶里的樣子，只是林芝問的問題對他來說，他確實不了解目前的林芝，可是他不能說，不能承認。

“那你呢，你了解現在的我嗎？我還是你所了解的樂天嗎？”

“我有沒有說過你聲音很好聽？”林芝拋出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樂天不知道是何用意，心里揣摩著林芝的心思，但林芝似乎沒有給他回答的余地：“你每一次說話時，聲音都很好聽，即使是此刻這番環境，我也依舊覺得你聲音好聽，但是除了聲音，說實話，其他的我也記不清楚了，總覺得你離我很近，又似乎很遠，像影子一般，不見了會想，但見了又是彼此沉默！”

“我可能當初受了你聲音的蠱惑，所以最終選擇了你，可是樂天，一直到今天，我始終感覺我是懵的，忘記了當初為什么會選擇你！從去年到現在，我除了工作之外我都在想，我的生活是什么？我今年二十八了，卻覺得活的無比的迷茫，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明明是個成年人了，卻好像活回去了！”

“后來，我發現不是別人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總是想逃離這個環境，尤其是在有壓迫性卻不能強烈反抗的時候！”

林芝自顧自的說了好多，此時的狀態看起來有些頹然，眼神沒有聚焦般的飄向一處。樂天在這個地方插進去了話：“是媽對于生孩子的事給你壓力了是嗎？你可以說啊，我們一起解決！”

林芝搖搖頭：“不僅僅是這件，樂天，有些事我自己都沒想明白，但目前唯一能夠知道的是我給不了你媽想要的，而我現在的狀態似乎沒有人可以幫我！”

“我可以！”

林芝收回視線看向對面的樂天：“我現在看你就像看陌生人！”

樂天沉默了，此刻的林芝在樂天看來有些像把自己封閉起來一樣，自己在獨立的空間自我詢問，自我反思，外界的人好像誰也走不進去，樂天突然有些害怕，他還來不及反應，林芝接下來的話似在意料之中，但更多的在意料之外！

“樂天，我們分開吧！準確來說，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