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貴叫王富貴的時候，他的確很富貴，他手里似乎有花不完金閃閃的金子。王富貴叫王狗蛋的時候，他那時候活的，真是連狗都不如。

王富貴出生在罕見的饑荒年，三年無雨，三年無雪，不僅地里莊稼絕收，就連地里的蟲子都被吃的精光，那個年頭他的父母能把他生出來，并且還能讓他活著，就是一門本事了。

對于王狗蛋來說他的生活不止不幸，還有更不幸，五六歲就沒了雙親，自小就過上了乞討百家飯的日子，別人是浪跡天涯，他是討遍天涯。

王狗蛋也沒有辜負他的好名字，一直沒餓死，十七歲的時候用雙腳走到了京城，不為了心中的凌云志，僅僅是因為別人說，京城里有錢人多，討飯討的容易些。

而在京城王狗蛋遇到了改變他一生的人，李四。

在王狗蛋眼里李四可比自己強多了，因為李四他不討飯呀！而且還有自己的營生。

李四干的營生一般人不干，沒認識王狗蛋之前，可以說這營生只有他一個人干，那就是撈尸。

皇城后邊的澄清湖，就是他們的撈尸地點。

深夜

李四像往常一樣，還是靠在那棵大柳樹旁，他總是用后背不停的在柳樹上搓癢癢，柳樹的表面都被他搓的光滑锃亮。

王狗蛋則是趴在草地上，遙望著澄清湖對著的皇城門，手里拿著根草，來回揮動著，驅趕著飛來飛去的蚊蟲，他跟李四干了幾個月了，這其中套路他也算是輕車熟路了。

“我說四哥，今天是不是不會來小黃燈了，都這么晚了！”王狗蛋有點等的不耐煩了，有可能今天晚上他身邊的蚊子格外的多。

“再等等，你忘了上次，有個特別晚的小黃燈，我們收獲還不小呢，俗話說的好，好貨不怕晚。”

王狗蛋和李四口中的小黃燈，是他們對澄清湖拋尸車的別稱。

在那皇宮深院，規矩林立，皇權橫行，嬪妃娘娘們更各個都是蛇蝎心腸，稍有不慎便是殺身之禍，一些微不足道的人被處死了，就會由專門的拋尸隊伍，在深夜運出皇宮，在尸體上栓一塊石頭拋進澄清湖，拋尸隊車的前面會掛一盞昏黃的引路燈。

他兩一看見小黃燈，就知道拋尸車來了，而他們的營生自然也就來了。他們的營生就是搜刮這些死人隨身帶的物件。

在皇宮里面死了，而且還被扔進湖里，多半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人，他們身上的東西無非是一些飾品，男的基本是生前配的刀劍，女的不是簪子就是項鏈耳環，這些東西在旁人眼里既晦氣又不值錢，但在王狗蛋和李四眼里，這些東西可是換錢吃飯的好寶貝。

“四哥，你還好意思提那個小黃燈！你差點把金子當銅的賣了！”王狗蛋抱怨的說道：“那個女的大頭朝下扎進湖里，滿頭卷的都是污泥和水草，我廢了老大勁才發現的那只簪子，賣的時候我說是金的，你非要說是銅的，差點賠了錢。”

“媽的，老子不是第一次看見金子么，誰還不出個錯！”李四忽然覺得不是滋味，抬起手照著王狗蛋的腦殼就是一下，“就你見過金子，就你有本事！你個小崽子，跟老子撈了幾天貨，讓你吃了幾天飽飯，你還敢埋怨起老子沒見識來了，要不是老子，你還上頓不接下頓，在哪個角落里挖樹根子吃呢！”

王狗蛋連忙賠笑道：“四哥，還是您本事大，我能活的這么好都虧了四哥，我哪敢埋怨你呀，我這不也是討飯，討到了天恩寺看見了金佛，才知道的么！”

忽然，皇宮的后門緩緩拉開，王狗蛋和李四盼望已久的小黃燈出現了。

王狗蛋興奮的說道：“來了！”

“噓！”雖然他兩隔了老遠，但李四還是萬分警惕，他弓著身子，小聲對王狗蛋說道：“你小點聲，萬一被聽見就不好了！”

王狗蛋不在做聲，他也迫不及待的弓起了身子。

過了一會，他看見了更加讓他興奮的東西，他又忍不住悄聲的說：“四哥，兩個小黃燈，發了！四哥。”

“媽的，你別叫喚，沒見識！讓他們聽見，咋倆也成小黃燈了。”

王狗蛋又看見了什么，這回更興奮了，“四哥，三個！”

李四趕緊轉身捂住了他的嘴：“媽的，你想死呀！”

王狗蛋眼睛冒光，伸手指著前面，李四順著他的手指看去。

“我的媽呀，四個！”當第四個小黃燈推出來的時候李四也不淡定了，忽然覺得自己聲音也有點大，趕緊壓低身子，驚訝道：“狗蛋，今天是要過節呀！”

王狗蛋不做聲，嘿嘿的傻樂。

然而這還沒結束。

“五，六，七…”王狗蛋和李四看著繼續推出來的小黃燈，一直悄悄數到了十二。

王狗蛋驚訝的問道：“今天怎么這么多，這是哪群不開眼的家伙！”

李四道：“這么多人，我還是第一次見，估計是一隊侍衛！”

王狗蛋疑問道：“這是沒站好崗？這多人都殺了。”

李四道：“鬼他媽的曉得，皇帝急眼了親媽都殺，殺幾個侍衛算啥。”又嘆了口氣說道：“不過要是侍衛，估計也沒啥值錢的，竟是些刀呀劍呀啥的，能賣幾個錢？”

王狗蛋道：“蒼蠅蚊子都是肉呀，不能挑。”

李四瞪了一眼王狗蛋，怒道：“你又明懂了。”

王狗蛋側臉對著李四笑道：“哪有哪有，都是四哥教的好。”

“閉嘴！”李四將王狗蛋的腦袋按到了地上：“等他們撤回去了在動。”

王狗蛋也不敢開口，微微動了兩下腦袋，示意自己知道了。

過了半晌，等到拋尸的人都撤走了，他兩才敢活動。

李四伸了伸筋骨下令道：“走！”

王狗蛋嗯了一聲，兩人悄悄的走到了澄清湖岸邊。

尋到剛剛拋尸的地點，李四囑咐道：“狗蛋，還是老規矩。”

“明白四哥。”王狗蛋信心十足的說道：“先看，在找，別驚慌，一遍下水，二遍撈。”

李四開心的說道：“行啊你，記得挺快，我這點家底都讓你學去了。”

王狗蛋笑道：“四哥大義，教的好。”

“好了，別廢話了，干活！”

“好嘞。”

李四擁抱了一下王狗蛋，兩人互相拍了兩下肩膀。畢竟是下水撈尸，儀式感還是要有的，去動死人的東西，晦氣是一說，水中情況也十分復雜，也是拼命的活。

噗通，噗通！兩人跳入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