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拱的冬季是降水期,水汽通過冰雪降落到地上,將世界變得白雪皚皚。而春季來臨,冬日的雪就變成了水,把德拱大大小小的泥坑都灌滿了。
黑柏樹不再是一枝獨秀。從大的荊紫叢到小的藍銀花,各式各樣的植物從泥土里降生。
冬眠中的動物都陸陸續續地蘇醒,最先看見的是食尸鬼。這幫食腐生物,睡的最晚,起的最早。只為雪中埋藏的新鮮食物。
暖風替代了凜冽的寒風,給荒野帶來生命的氣息。
不過雪葬騎士弗里西斯可不認為這春風都是和煦的。
德拱最危險的日子就在這春天。萬物復蘇,代表著一些恐怖的生物將會降臨。經歷過寒冬的饑餓,它們一定會在春天飽食一頓。
年輕時的弗里西斯當過魔物獵人,職業經歷告訴他,春季是獵魔人收獲最多的季節,當然這也是最容易喪命的季節。
亞龍種特別喜歡在這個集結出來獵食,魔法雜交物種獅鷲會在這個季節交配。如果不幸撞上了一兩只,那肯定是玩完的節奏。除非是大量騎士組隊,不然根本沒有活命的可能性。當然,厲害的魔法師能夠馴服這些怪物。但是這種法師不多。打敗獅鷲起碼要把兩門以上的戰斗魔法修煉到四級,而亞龍種則需要五級。能把兩門魔法修到四級,那都是全境的頂級法師,世界上不出一百個人。而能把兩門修煉到五級,那都是帝法師,能坐鎮一國的魔法師協會。
弗里西斯年輕時想當個魔法師,但他出生貧寒,上不起魔法學校。
貴族們把魔法掐地死死的,他的夢想根本得不到實現。
所以退而求其次,弗里西斯在努力下成為了騎士殿堂受封過的榮譽騎士。而且還是有國王認證的榮譽稱號—雪葬騎士。
這個稱號不僅僅代表著榮譽。弗里西斯回顧他六十年的生命歷程,大半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年輕時為了錢,殺過食尸鬼,斗過狼人,還搶劫過元素精靈。成為御龍衛隊的騎士時,還經歷過德拱大災難—雙龍會,后來憑著不怕死的心,屠殺掉了一只受傷的亞龍種—雙尾赤紅翼手龍。
他當過獵魔人,騎士衛隊長,御龍衛隊最高指揮官,圓桌議員。但這些他都不在乎,因為沒有什么情感比巨龍殺害整個御龍衛隊更加憤怒,也沒有什么情感比戰勝一只亞龍種更加興奮。
當了幾年指揮官,議員,弗里西斯失望無比。他的滿腔熱血,只能用在和一幫政客磨嘴皮子上。
有人對弗里西斯說:“年紀大了,在家坐坐,安享晚年多好。”
可是弗里西斯控制的了身體,就是控制不住他的熱血。那種熱血是御龍衛隊帶給他的東西,是一種明知天有三萬里,我心比天高的豪情。
每一代的御龍衛隊都與巨龍交過手,每次交手都是死傷慘重。也許騎士會害怕巨龍,但當它來臨時,仍能提劍上馬,疾馳沖鋒。弗里西斯聽過一位前輩說的話:“巨龍是不可戰勝的,但騎士就是要想辦法戰勝它。”
這句話激勵著弗里西斯不斷地挑戰不可能的事情。而事實證明,這些別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他最終都做到了。
可是老了以后,弗里西斯有一件新的事情在困擾著他。這一代御龍衛隊沒有接觸過巨龍!
與之而來的是御龍衛隊的騎士能力越來越弱。當科靈和他都退役,誰來交接這一代的御龍精神?衛隊里個人能力最強的克里斯總感覺缺少一點東西,就是這些東西,他可能在生死博弈上都打不過快五十多還有暗傷的科靈!
近三十年,御龍衛隊的騎士對決戰績是歷史上最糟糕的。甚至只能勉強和城內的護衛隊打個平手。要知道當年的護衛隊還只是城內小片警,管管攤販、偷竊什么的。他們御龍衛隊都是野戰軍,專門獵殺獅鷲,亞龍種的。
世事難料,龍造就了他,他曾經被評為御龍衛隊史上最強的騎士。不過這個最強,大概是絕唱了。
下一次的巨龍襲擊,很可能是德拱城的滅亡。最堅硬的城墻已經從內部腐蝕掉了,龍炎之下,誰還能拿起武器?
馬蹄踩水的聲音將弗里西斯的思緒拉回了德拱荒野。
指揮官委派他們去守衛費米農莊。總共五個衛隊,一共五百個人,去守衛有四百人衛兵的費米農莊。說是防止奴隸暴亂,偷襲糧倉。
這次行動的總指揮是里安?拉茲,是里安?瓦爾德的弟弟。
弗里西斯完全想不通瓦爾德在干什么。雖然奴隸暴亂的事情危害到了德拱安全,但這種事應該由護衛隊去干,御龍衛隊的劍可不是用來屠殺手無寸鐵的人。而且,費米農莊是里德拱最近的一個城市,那些奴隸會這么不理智地派大量奴隸偷襲這里嗎?要么是一小股團伙騷擾,那也用不上這么多的騎士啊。
“隊長,你在想什么?”
克里斯在一旁問道。
“考慮一下怎么守衛費米農莊。”
克里斯笑道:“隊長,這你就放心吧。就算來了一萬個奴隸奴隸,我們也能把他們全部殺光。”
弗里西斯說道:“真要是一萬個,我們的游騎兵早就偵測到了。哪里還用得著守衛啊。”
克里斯說道:“說的也是,不過那個首領監工很狡猾,動不動就換地方,每次我們的游騎兵只能找到他們離開后的蹤跡。”
弗里西斯嘆了一口氣,御龍衛隊的游騎兵都差了點。以前的游騎兵那都是敢只身前往巨龍雪原偵測巨龍的情報,現在卻連一個發動暴亂的監工頭子都找不出來。
克里斯繼續說道:“不過游騎兵弄清楚了反叛的那一批奴隸,大概是五個奴隸營的奴隸發生了反叛,總計一萬五千人,這些奴隸營都是有存糧限制的,冬日死亡的數量也最多。隊長,聽說你以前當過議員,如果是你,你會同意遺棄計劃嗎?”
弗里西斯皺了皺眉,說道:“你為什么問我這個?”
克里斯摸了一下鼻子,說道:“我的姐姐喜歡政治,所以想知道你的看法。”
佛里西斯也不在意,說道:“克里斯,我不會同意遺棄計劃的。我的一個衛隊前輩,他是奴隸出生的。他也是與龍戰斗過的勇士。所以我從沒有瞧不起過奴隸。”
克里斯有些驚訝。
“為什么奴隸也能當騎士?”
弗里西斯說道:“四十幾年前,奴隸保護法還沒頒布,奴隸印記還沒流行。奴隸是可以改變自己的社會地位的,我的那個前輩,他練就了很強的劍術,德拱為此赦免了他的奴隸身份。我的劍術借鑒了不少他的招式。只可惜后來的奴隸保護法,保證了奴隸的生命權利,但從此截斷了他們改變社會地位的途徑。你知道嗎,在我們還瑟瑟發抖地看著巨龍時,那位前輩已經提起了利劍向前沖去了。他是最勇敢的人,他給我們騎士提供了勇氣。能夠把巨龍趕出德拱,他功不可沒。”
克里斯說道:“奴隸保護法雖然截斷了改變地位的路徑,但是保護了他們的生命,不也挺好的嘛,這幾十年,暴亂也少了很多。”
弗里西斯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個保護法跟愛狗人士提出來的狗狗生命保護法差不多,雖然生命得到了保護,但它們永遠變不成人。在別人的眼里他們永遠是狗,不是人!我甚至能想到當時提出這個法案的人腦子是不是被驢踹過。這個法案或許能換取幾十年的穩定,但他埋下了更加恐怖的惡果。它硬生生將人類分裂成了兩個種族,人和奴隸,矛盾沒有解決,新的矛盾又給搞出來了。”
克里斯聽的虛汗都落下來了。
“隊長,你可千萬別在別人面前說這件事,我還好,不會說出去的。但是給不軌之人聽見,一定會拿這個做文章。”
弗里西斯擺了擺手,說道:“誰想做文章就做去吧,我都老的很了,這些煩心話也聽不了幾年了。”
克里斯說道:“可不能讓他們損害你的榮譽啊。雪葬騎士的英明不能被玷污。”
弗里西斯說道:“我的封號不是跟他們刷嘴皮子得來的,他們想玷污我的封號,除非拿劍殺死我。”
克里斯有些汗顏,都說老一輩的人趕不上年輕人的思潮,但是弗里西斯的想法總是那么的前衛。
馬蹄踩過了很多水坑,克里斯本以為話題已經結束了。誰知道弗里西斯又跟他說了一句話。
“克里斯,記住我以前的話,尊重你的對手。這不僅僅是強大的對手,同樣也適用于比你弱的對手。”
御龍衛隊穿過黑柏樹林,迎面是一大片整整齊齊的農田,這里比其他地方都要干燥。出了農莊的屋子,廣闊的荒野再沒有其他高大的植物阻擋。
費米農莊雖然容易暴露,但它同樣不容易被偷襲。更何況它里德拱城還很近。
佛里西斯又開始懷疑這次委派的準確性了,奴隸來這暴亂,不是等于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