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氣清。徐懷風醒了個大早,卻發現床邊上早已經有了人影。
“你起的真早。”徐懷風發了哈欠,看著老人。
“習慣了,年紀大了,睡得早,起的早。三兩點鐘就醒了,該是上天憐惜,想讓我們多看看這個世界。”
“還沒吃早飯吧。”
老頭子搖了搖頭。
“走,上醫院。抽血,化驗,要是沒事,帶你吃頓好的。”徐懷風笑了笑,又躺下了。
老頭子卻說道:“我身體我清楚,就不要花這個冤枉錢了。死就死了,早就活夠了。”老人有些幽怨,嘆了口氣。
“放心,孫子在國外發了財,這點錢算不了什么。”徐懷風盯著烏黑發亮的窗戶,外面依舊是一片漆黑,路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沒了。
“老了,也不想糟蹋你的錢了,隨我去吧。”
徐懷風沒在說話了。
過了會,他架著老頭子出了門,到了醫院,開了全面檢查的單子,和一些相關的抽血化驗的單子。
徐懷風陪著老爺子扭轉于各個科室,檢驗房,CT室,核磁共振,胸腔室等等。一上午都忙活過去了,能得出相應結論的也都出了結果。
心臟沒問題,血液常規檢查一切正常,肺部拍的片子不是很理想,需要等待后面的治療。常年缺少營養,沒有高血壓,沒有高血脂,也沒有高血糖。恰恰相反,還有些低血糖,低血脂。
徐懷風看了檢驗報告,聽了主治醫生的話,有些無語。這尋常人到老了會有的富貴病,在這個瘦弱的老人身上并沒有體現。
感情挨餓是一件好事?徐懷風產生了認識上的偏差。
徐懷風又帶著老爺子去了眼科,徐懷風第一眼看見老爺子的時候,就被他眼睛上的眼翳嚇到了,一看就是常年感染所致。帶去眼科,給醫生一看,醫生眉頭皺的很高,二話不說,把徐懷風訓斥了一頓,斥責他為何不早些帶老爺子來。以致于,老爺子的情況有些嚴重。
自然,徐懷風笑了笑,可老爺子卻當了真。跟著年紀頗大的老醫生說了起來:“不怪他,不怪他。”
“老爺子呀!我這是在幫你呀,你也不能這么寵孫子的。”老醫生沒有給徐懷風好顏色看。
徐懷風一臉悻悻,倒也沒說什么。誰叫他確實回來的太晚了,若不是有老爺子這個牽掛,他估摸著他應該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但是,這次回來,有些仇得報,有些人得罵,有些事情得說清楚!
開藥,消毒,包扎,一系列步驟。老爺子的眼睛很快就被包了起來,老醫生有對徐懷風說道:“回去暫時少吃點葷腥,多注意休息。還有,老爺子另外一只眼睛可能有些白內障了。你要多注意,開點藥吃一吃。若是嚴重了,就來醫院做個手術吧。”
徐懷風點頭答應。
一切事情做好,都過了中午了。徐懷風帶著老爺子在門外的館子點了份面條,兩人吃了兩大碗。
老爺子硬是將碗里的肉絲還有汁水吃喝干凈才停下筷子。
“慢點吃,要不再來一碗?”徐懷風瞧見了,問道。
“不不不,我吃飽了,吃夠了。”
徐懷風思考了一會,對老爺子說道:“下午,你和我回村子么。”
老爺子一聽,突然就放下了正在撈東西的筷子,滿臉疑惑:“回去干什么。”
“去祠堂,鬧事!”徐懷風淡淡的說。
“不行!你這不是胡鬧么,你去什么祠堂。族長還有幾個長老不會接納你的,會給你驅逐出去的。”
“我看他們誰有這個膽子。”徐懷風聽了,將手里筷子向桌子上一拍,震的桌子晃了許久。
老爺子似乎想起來徐懷風對黑皮的行為了,可想了想還是說道:“懷風啊,畢竟是祠堂。擾了老祖宗的清靜也不是一件好事。”
“呵,屁的老祖宗。連我爹都不給去族譜,我干什么要尊重老祖宗。”徐懷風斜視老爺子,話里話間語氣極其不滿,又道:“當年,就是你,軟弱。硬生生讓他們幾個老東西逼死了我爹娘。這回回來,不把事情鬧大,我徐懷風的名字倒著寫,我要送他們坐牢!”
老爺子聞聲,許久不說話,最后說道:“我…就不去了吧。”
徐懷風點了點頭,道:“也好,省的你左右為難。”
飯后,徐懷風將老爺子送回了車庫里,給了他一把鑰匙,還有點現金,讓他看著來辦。
老爺子雖然有些孱弱,可思維不曾變弱,也沒有健忘,也沒有癡呆,徐懷風也放心了下來。本來他還想找個保姆啥的照顧照顧老爺子,可現在看也就免了這個必要。
徐懷風驅車又會了昨日的村子上,他將車子遠遠的停在了路邊上,一個人又進了村。
這個村子原本很大,分散很開,都是姓徐的人家。村子中間也有統一的宗族祠堂,甚至還有一套專門的族譜族規。也就在十幾年前,政府開始了征地,征收了大部分四周的田地,一些分散的人家也在田地里面。趁勢成了前面一批拆遷的人,這一撥人最先發了財,富的可謂是流油。
徐懷風當然知道祠堂在哪兒。就在村子的中央。村子中央是一大片廣場,還有一顆桂花樹,確實挺巨大的。
徐懷風到了祠堂門口,看著入口的一對門聯,笑了笑。
上面寫著“敬恭明袖則篤其慶,昭穆列祖載錫之光。”
“千百年來,就沒變過?”徐懷風心里念叨,不禁搖了搖頭。
這個地方,他記得他只來過一次,唯一的一次。那是四歲的一個晚上,他被人帶著來到了祠堂,看到了自己親生爹媽正跪在祠堂里面,五六個老人圍在一起盯著呵斥。
徐懷風記得很清晰,非常清晰。別人這個年齡段啥也不知道,但他就記得。其中原因,他大概知道一點。
敲了敲門,祠堂沒人開。徐懷風抬頭看了看牌匾,應該沒問題啊。
這個時候,側門開了,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正站在門口,盯著徐懷風。面色不善,道:“非大事節日,祠堂正門不開。你不知道么?”
徐懷風一聽,轉過身去,盯著老人,他記得很清楚,此人就是一個長老。
“呦,干嘛要記得這種東西。門在這里,不就是讓人走的,要不然修這門干什么,不如拆了算了。”徐懷風就開口說道。
拄著拐杖,頭發里參雜了些許銀絲的老者聽了這番話,當場發怒道:“哪里來的無知小輩。你家長者是誰,叫他過來,領打!”
“呵,您是誰啊。您配么?”徐懷風一臉嫌棄,甚至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老頭一看,頓時火冒三丈,拄著拐杖就過來,怒視著徐懷風,大聲說道:“你家長輩是誰!說!”
“你又是誰?”徐懷風玩著手表,看也不去看他。
“我,徐克武,徐家二長老。”老者開口說道。
“呦,您還沒死吶!活著可真奇怪啊。”徐懷風皺起眉頭,看著老者,語氣很歪的說道。
“你…”老者顫巍巍的舉起拐杖,就要打,“你若不是我徐家人,速速離開,若是我徐家人,今日必將你開除出族譜!”
說話間,老者舉起拐杖要打。
徐懷風直接握住了打過來的拐杖,用力一抽,拐杖一下就到了徐懷風手里。
徐懷風往身后一丟,對著老者說:“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報警,你肯定被抓進去。”
老者氣的直顫抖,正好廣場上有幾個人,紛紛走了過來,一看到二長老這般模樣,大驚失色。
同時,將徐懷風圍住了。徐克武說道:“給我抓住他,我要讓他跪在祖宗面前,狠狠抽他一百下,然后從族譜上抹去他的名字。”
徐懷風一聽,哈哈大笑,說了句極其不恭敬的話:“你們徐家門面真大,我,進不起。”
眼看眾人都要上來,徐懷風拿出了手機,對著這些人說:“來吧,過來打我,我正好報警。”
眾人一聽,竟然不敢上前,二長老更加氣了,道:“給我上,怕他做什么。”
徐懷風淡淡說道:“別因為一個行將就木的死人浪費了你們的前途,誰先動手,責任就是誰的。”
一群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的,都被唬住了,沒一個敢先動的。
徐懷風盯著已經癱坐在地上的二長老,道:“我今天來呢,就是想看看,現在的徐家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固執。要是不呢,我這仇就報不了了,可若是還是一樣的死板,一樣的固執。那這仇就好報了。”
“你…你到底是誰。”二長老開口,顫顫巍巍說道:“我徐家與你無冤無仇,何況沒招惹過你,為何要如此。”
“無冤無仇?”徐懷風笑了,“你不記得我那正常,你們五個老家伙都不會記得我。但是,我得告訴你,我也姓徐,土生土長的徐家村人。”
“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不怕族規!”老者質問道。
“因為老子的名字叫做徐懷風,我爹的名字叫做徐冰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