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聽到徐懷風冰冷的聲音，并沒有做出什么反應，反倒是一聲輕笑，拿起手上的瓜子往嘴里一丟，盯著徐懷風，不屑開口道：“就說你死了爹媽了，你又能怎么樣？”

徐懷風眸子徹底冷了下來，手指捏拳，好像一座火山，只差一絲就會噴發。

男子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徐懷風的火氣，或者說根本就沒放在眼里，自己反倒是蹲了下來，昂著頭盯著徐懷風，一時間，深深的抬頭紋將他臉擠得變形，他接著開口道：“你說你當年怎么就不隨了你父母，一起死了多好，現在看看多麻煩。老不死本來就不多的地方又來了一個人分，但是老子告訴你。你他媽可別想從老爺子那里一點面積。”

徐懷風突然松了拳頭，冷笑連連，道：“就你這對爺爺的態度，妄想能把房子給你？你自己看看，爺爺住的是什么地方，吃的又是什么，有病可有帶他去醫院看看？”

男子一聽，笑的更加開心了，道：“不給？這可由不得他，他可就你姑媽一個女兒了，你自己說這房子給誰？”

徐懷風指了指他自己。

男子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怕是有兩百多斤的身體顫抖連連，面容一瞬間惡煞道：“果不其然，你這該死的吊殺鬼就是回來搶房子的。你放心，你得不到一平方的房子的。”

“你要是對爺爺稍稍好那么一點，這房子送你就是。可現在…”徐懷風搖了搖頭，盯著爺爺的住處，遠遠的都可以聞到一股悶在那里的尿騷味，混著長久不清理的霉菌味道。

“放你個屁，老子對這老不死的還不夠好？”男子暴怒，“給他房子住，給他飯吃，這些你個小王八犢子出過一分錢？老不死的住在那破瓦房里，水電什么的都是我們出，你又憑什么回來和我們搶東西。”

“呵，錢我自然是沒出，贍養老人是你們這些做兒作女的義務。若是你們不在人世，我自然會接老人去服侍。可現在倒好，你們有手有腳，卻贍養成這個地步，況且我可也沒聽過哪個長輩會向孫輩討錢的？”徐懷風一字一句的說道，面不紅心不跳。

這話乍一聽也沒什么道理，甚至有點牽強，違背了道德義務。主要是老爺子在當年太軟弱了，徐懷風這些年一直置氣。他本就成熟的早，或是說從一出生有聽力時就很懂事，別人以為小孩子的他聽不懂的話，在他這里恰恰相反，他一直都懂，一直都明白。

男子一聽，有些爭辯不過來，氣不過，直接跑過來。

“怎么？要動手？村里的長輩可都在，到時候你的名聲往哪里放？你想過沒有？”徐懷風冷冷的說道。

這時候，樓上的窗戶上探出一個腦袋，面容有些虛弱，應該是抱恙在身。她虛弱開口道：“慶平，你客氣點。懷風剛回來。”

她又將目光移向徐懷風，開口道：“你姑父就是這么個人，你別往心里去。你這難得回來一趟，姑媽身體有病，不得空做些好吃的給你。”

徐懷風冷冷望向婦女，他記得很清楚他姑媽和他說過，將爺爺照顧的很好，不用他操心。現在看來，和那討人厭的姑父一樣，都是一丘之貉。

“不必了，我帶著老爺子去醫院。”徐懷風冷冷說道，護著他的爺爺，想出門而去。

誰想到，那個中年男子一氣之下，打開了養狗的籠子，放出里的一條黑狗。

“黑皮，你給我上，咬死他。”男子有些小得意，“和我搶，你配么。自小沒了爹媽，還沒了教養，一上門連長輩都不尊重。”

徐懷風聽到，只是想笑，這男的忒不要臉了。是誰先口吐芬芳，誰先大言不慚，還反過來咬人一口，他譏笑道：“當真活的成了一條狗。”

一旁的老爺子似乎是被嚇到了，拼命的喘氣，有些驚慌。徐懷風剛剛回頭，看到了老人眼里對中年男子的恐懼，徐懷風搖了搖頭，心中暗嘆：還是文化程度不夠，一如當年，沒有底氣。

就在徐懷風譏諷間，名叫黑皮的黑犬撲了過來。徐懷風絲毫不慌張，盯著正在加油助威，一臉惡心的男子，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包。

徐懷風略一伸縮骨頭，只聽見咔嚓咔嚓的骨頭響聲，徐懷風吐出一長串渾濁之氣。雙腳一個跨步，手捏拳頭，直接一個飛沖，拳頭撞向了正撲過來的黑皮。

砰！

直接命中，一拳頭打到黑皮的頭上，徐懷風似乎感覺不解氣，在黑皮落地的一瞬間，一腳直接踢了上去。

徐懷風看也沒看落地的黑皮，反而是蹲下擦了擦鞋，瞥視了一眼徐懷風，扶著老爺子，緩緩走出了房門。

誰也想不到，體型瘦弱的徐懷風竟然會有如此判斷力，如此神力。

徐懷風面容不見變化，扶著佝僂的爺爺緩緩離開。

一路上，爺爺很驚訝，不斷的說讓徐懷風不用管他，他在那小屋子里住的挺好的。

徐懷風也沒理他，有力的扶著爺爺往車子上去。

院里的男子被躺在那里的黑皮嚇到了，一屁股坐了下來，本以為至少會讓徐懷風出點血，誰想到自己的狗性命都差點不保。陽臺上的女人看著一老一小離開的背影，不說話了。

男子悻悻的關了門，此時外面已經聚了不少人。男子叫大伙都散了，自己關了門，回了屋。

話說徐懷風名義上出國三年，三年內沒和舒顏聯系，和他姑媽聯系的都很少。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不是真的出國了，不過現在來看，徐懷風出國十有八九是假的了。

徐懷風帶著爺爺先去買了身換洗衣服，帶著爺爺去澡堂里沖了澡，為了應付澡堂老板的惡意目光，徐懷風不得不加了錢，這才將爺爺全身都沖洗干凈，又去理了個發。

之后，就帶著爺爺去了醫院，全面檢查了一下。聽了醫生的分析，徐懷風心里也有數了，老爺子長期呼吸不暢，環境惡臭。肺部明顯有陰影，初診大致確定了應該是癌癥。加上用眼不健康，一只眼睛略有失明，其他的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但沒什么大問題。

徐懷風估摸著老爺子還有不到三四年的壽命，心里也做了籌劃。

在大街上轉悠了半天，和老爺子吃了點熱騰騰的面條。老爺子雖說有病，但四肢行動沒什么問題，唯一佝僂著背在經過一系列的換洗后，漸漸也挺了起來。

徐懷風找了一處著急租出去的房子，房子靠近醫院，就在一樓，是個車庫。里面裝修挺好，生活裝備一應俱全，徐懷風二話不說付了一年的房錢。畢竟后期爺爺治療也要靠近醫院，這里也方便點。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徐懷風叫了外賣，還要了瓶白酒，和老爺子喝了幾杯。

老爺子一天都是熱淚盈眶，喝到酒時更是呼出長長的氣，顫巍巍道：“死前還能喝到酒，也算值了。”

徐懷風微微一笑，開口道：“記得爺爺你小時候就愛喝酒，這么些年，嘴饞了吧。”

“唉，還是孫兒好啊。”

徐懷風聽到這話，突然想到了姑媽家里還有個兒子，就開口問道：“余諾呢？他不在家里么。”

“他呀？被他爸送進了部隊里，還沒出來呢。”老爺子又嘬了一口，在嘴里來回過了好幾次，才舍得咽下去。

“部隊里？”徐懷風嗯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部隊里好，出不來，問題就不大。”

老爺子滿眼通紅，望著徐懷風，道：“你這孩子這些年去了哪里，七八年了，家也不回一趟，唉。”

“還不是你招進來的女婿所賜，看他難受，不想回來。”徐懷風吃了口花生米，和老爺子碰了碰杯。

“怪我，怪我。”老爺子弱聲說道。

“行了，不怪你。你和我一樣，也是可憐人。”徐懷風搖了搖頭，“爺爺，你就是太軟弱了。啥也不知道去爭一爭。”

老爺子聽著，沒說話，過了好久，才回道：“爭不過，沒文化，也不敢。”

“所以你就舍得自己的兒子兒媳被害死？”徐懷風皺了皺眉頭，一時間沒再去看老人。

老人啥也沒說，接著喝酒，一時間屋內氣氛很安靜，有些茫然。

“行了，也不完全怪你。”徐懷風夾起一塊肉放到老爺子碗里，“也沒幾年可活的了，趁身體還能吃，多吃點。以前的事我自己去查，我要讓他們后悔。”

“懷風啊，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我和你說，宗室不是那么容易倒的。”

“老爺子，您就別管了，小時候，你也沒少照顧我。我不恨你，孫子現在也有能力，你就享享福吧。”

老爺子將碗里的肉吃進嘴里，搖了搖頭道。

“晚上自己就早點睡吧，我出去逛逛。”徐懷風和爺爺說道，一個人出去了。

在某處路燈下，他盯著自己的拳頭，暗暗想著自己白天打黑皮的那一拳頭，心里嘆了口氣：“好久不練了，生疏多了。”

這時，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