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畢業(yè)之前有那么點兒可以稱之為“事件”的故事，這對楊蔓來說也是難忘的，因為她可以親身參與其中，那時候，這件事讓她激動了好久。

“獻血！”

室友們聽到這兩個字幾乎都是喊出來的，緊接著大家紛紛表示――不去！

“這種事是自愿的又不是強迫的，我不去難道就代表我沒愛心嗎？”

“不知道獻血對身體會不會有影響？”

“肯定有吧？”

大家的議論紛紛中，沒吱聲的楊蔓卻表示——“我報名！”

獻血名單并不是公開的，周日的時候采血單位才會到學校來，楊蔓沒打算告訴李云杰，可是在星期五，因為班長在電腦房向楊蔓確認此事，李云杰還是知道了。

“你是不是瘋了？”

身邊的最親的人聽到這種事的第一反應，不知道是不是都是這樣，楊蔓看著李云杰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她眨著眼睛一句話都沒有說，剛剛在電腦房的時候李云杰那一句，“咱倆是不是有話要談談？”

已經(jīng)是鐵青著臉，樣子怪嚇人的。

“獻愛心嘛，何況聽說獻血證有好處的！”

楊蔓又瞪著她那雙鈴鐺一樣的大眼睛看著李云杰，說話聲倒是很小，走廊的某個角落里，只有她和李云杰，可這里不是私人空間，這點兩人都很清楚，所以他們只是面對面的說話。

“你家里人知道嗎？”

“不知道，獻完了就告訴他們。”

楊蔓無所謂一樣的說完后，李云杰實在是忍不住胡亂摩梭著她的頭發(fā)，“你這么不聽話，你爸你媽真是操心啊！”

楊蔓做的決定李云杰從來沒試圖改變過，他知道這女孩兒倔犟的程度都快要趕上她的身高了，他能做的就是帶著她去吃那些比較有營養(yǎng)的食物，甚至在網(wǎng)上查詢了相關的內(nèi)容后開始像老頭子一樣一遍遍的提醒。

“身高、體重都要達到標準才能獻血，你夠不夠啊？”“夠了！”

大市場旁邊的快餐店，趁著下午下課、李云杰就帶著楊蔓過來了。

“我聽說低血壓也不能獻血的，你血壓好像有點低吧？”

“我血壓正常！”

對面這個一定不是20幾歲的男人，而是70多歲的老爺爺！

楊蔓死死瞪了李云杰一眼，“你說的這些導員都強調(diào)過了！”

“對了！”

李云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我聽說如果女生遇到月經(jīng)期也不能獻血啊？你呢？那個來了沒？”

“不用你管！”

楊蔓的臉漲的通紅，盡管這個時候沒人注意到兩個人的說話內(nèi)容，可是讓李云杰如此直白的說出那兩個字來，她真的是太羞了。

“我這是關心你啊！連句好話都沒有！”

李云杰倒一直是一本正經(jīng)的，他昨晚查了好半天，大體上都了解了。

“不過獻血之前不能吃太油膩的，這頓就當是獻血之前的最后一頓大餐吧！”

楊蔓吃完了漢堡后擦擦手，沒打算再吃。

“什么，誰說的？該吃吃，哪有那么多說道！”

看到李云杰好像火了一樣，楊蔓覺得他真的像小孩兒，“你連生理期不能獻血都知道了，難道這個會不知道？”

就算是自己男朋友，楊蔓說這些的時候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

“我沒注意看。”

李云杰嬉笑著，其實他什么都看到了。

“行了，吃完就走吧，一會兒天黑了！”

星期天的上午，李云杰站在導員辦公室外面，因為除了獻血人員、導員、其他人都不可以進去，他只好在外面一邊溜達一邊等，大廳那兒擺放的自動咖啡機，他以前從來都不正眼看的，現(xiàn)在他格外的在意，因為他已經(jīng)喝了兩杯咖啡了，盡管那東西像水一樣沒什么味道。

“嗨！這么有興致在這兒喝咖啡？”

從導員辦公室出來的是一個平面班的男生，李云杰認識他，以前和楊蔓是一個班的，個子很矮但實力挺強的。

“你也獻血？”

李云杰一副驚訝的表情。

“啊，剛剛完事了。”

“到底要抽多少血啊？”

所有事先知道的現(xiàn)在也都是不知道了。

“大概是一袋兒牛奶的量吧。”

這男生描述的繪聲繪色的。

“還有一排玻璃管，可能是要化驗的。”

“化驗什么？”

聽到這兒李云杰擰緊了眉毛，心想著怎么這么復雜。

“不知道，總之先抽出大半管化驗，然后才可以抽牛奶袋兒。”

“那我先走了！”

這男生說完后得意的走了，李云杰聽得一頭霧水，他一定沒有想到，若干年后他站在產(chǎn)房外等待妻子生產(chǎn)的時候，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

看到有的女生從辦公室出來后煞白的臉，李云杰更加擔心了，楊蔓那死丫頭平時看起來也沒多健康，非要去獻什么血，等下她出來要是有什么問題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一頓！

可是等楊蔓從辦公室出來后，李云杰只剩下了擔心，和被嚇得不輕的驚恐表情。

在導員的眼皮子底下，李云杰摟著楊蔓離開了綜合教學樓。

“年輕真好愛！”

這位前幾天剛剛被爆出和本年級的一個男生正在交往的導員看到此情此景，搖搖頭嘆息著，她身后，一個女生因為連著吃了一個星期的面包、今早的早飯又沒吃，正虛弱的靠在墻上，同寢室的兩個女生接到導員的電話趕來，安撫了幾句之后，陪著她回到了寢室。

“怎么樣？有沒有頭暈？難不難受？”

女生宿舍樓后面，李云杰雙手搭在楊蔓的肩膀上，兩只眼睛緊盯著她，認真緊張的樣子看的楊蔓不忍笑出來。

“還好吧，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看到李云杰仍然不信，她舉著胳膊擼起袖子，“我這么強壯，怎么可能有事！”

“快把你那柴火棍收起來！”李云杰裝模作樣的四下張望著，又沖著楊蔓瞪眼睛，“成何體統(tǒng)！”

楊蔓“噗嗤”一聲笑出來，“沒想到你這么封建！”

……

誰都沒想到那會是畢業(yè)前最浪漫的一天，分別似乎像海浪一樣接踵而來，畢業(yè)季還沒有到來的時候，分別已經(jīng)來臨了。

“英語六級考試？”

楊蔓聽過后一直搖頭，“四級就夠我受的了，我才不要在不可能的事情上下功夫，這簡直連三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楊蔓正在宿舍一邊吃著火腿腸一邊看電影，因為要畫分鏡頭稿，這個“除了尿不出來還想尿”這段，就看了六、七遍了，室友們看的哈哈大笑，她都已經(jīng)麻木了，她始終不明白為什么要修這門課程，而且是必修。小雪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問她考英語六級的事。

“絕對不去！”

楊蔓斬釘截鐵，大四了還沒有時間去實習，課程安排得不緊不慢的，這讓很多人（大為惱火，寢室里能抽得出時間往某個工地上跑的只有阿凱一個人，因為她說如果點名被抓到也就那么回事了，她不可能放棄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室友們一向都佩服阿凱的這份魄力，也正因為如此，畢業(yè)之后、只有她在找工作這方面比其他人輕松了不少，而此時，她已經(jīng)開始計劃搬到對象找的房子那兒去住了。

小雪走了，那個時候楊蔓沒有看出她的失望，因為根本不明白她會有什么事可失望的。

美嬌似乎計劃好了要去島國留學，看她每天拼命的學習日語，楊蔓好像看到了她的成功，可是自己呢？她沒再問李云杰畢業(yè)后要去哪里，去哪里已經(jīng)無所謂了，她應該已經(jīng)做好了祝福他的準備。

周末，正在寢室用電腦的楊蔓接到了小雪的電話，說是考試的時候發(fā)呆了一整堂課，現(xiàn)在正在校外的馬路牙子上坐著，太郁悶了，因為小雨找了個師大畢業(yè)的男朋友，而且說是畢業(yè)后就和那男的去他老家，一個比這個城市還冷的地方，而自己、已經(jīng)沒啥指望了。

“你坐在那兒別動，等我啊！”

楊蔓一直沒有掛斷電話，她迅速的穿好衣服，跑出了寢室。“小雪！”

在一個高速路口旁，楊蔓發(fā)現(xiàn)了坐在地上喝啤酒抽煙的小雪。

“嚇死我了，我說咱換個地方行嗎？”

楊蔓沒好聲的接過小雪遞給自己一罐的啤酒，“我還以為你會不在乎呢！”

“我也以為我會笑著說恭喜她，結(jié)果說不出來。”

小雪說著看著楊蔓的腦袋，“你什么時候留長頭發(fā)啊？”

“你想干嘛？”

“不干嘛，你就是把頭發(fā)剪的再短也是個十足的小女生！”

“不用你說，你快點起來！”

在楊蔓的催促下小雪站起來，二人回到學校，在足球場上鋪了幾張廣告宣傳單之后坐了下來。

“我真的是很認真的對待這段感情的，我相信她也是。”

小雪說的很認真，楊蔓聽著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知道這對小雪來說是一段感情，不是鬧著玩兒的。

“小雨不是我第一個女朋友，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她。”

“既然你喜歡她，你就好好祝福她吧，找到好歸宿不是很好嗎？”

“我知道。”

“而且你應該更清楚她不可能跟你一輩子吧？”

“這個我也知道。”

小雪拿起塑料口袋中的一瓶水，滴了兩滴在煙頭上，又把煙頭扔到了塑料袋里。

“別光說我啊，你自己咋打算的？”

“我什么？”

“你少裝啊！”

小雪看著楊蔓的眼睛，“你和李云杰呢，畢業(yè)后也打算和他遠走高飛？”

“怎么可能！”

楊蔓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接著又很無奈，“我知道我自己沒那么大的理想，從小我家人就說我沒別的孩子闖，他們說得一點兒都沒錯，我確實沒有。”“那就是要分唄？”

“嗯。”

楊蔓的聲音變得很小，好像沒有第二個答案了，起碼現(xiàn)在沒有。

畢業(yè)后的一段時間里，小雪一個人在這個城市待了一段時間，功課不好的她什么工作都找過，寵物店服務生、網(wǎng)管，她說她一輩子不想養(yǎng)小動物了，每天親手抓著小老鼠送到裝有蛇的玻璃箱子里，這個過程簡直弄得她渾身不自在，最初連飯都吃不下，之后做網(wǎng)管，黑白顛倒的，堅持了不到半年就不做了，后來她說要去首都，說有親戚在那兒，從那時候開始楊蔓就只能和她用聊天軟件說話了，再后來、楊蔓發(fā)現(xiàn)聊天軟件上小雪的頭像一直都是灰色的，留言也沒有回復過，再后來就沒了聯(lián)系。

畢業(yè)季越來越近了，在分別之前，楊蔓和李云杰做了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作。

因為畢業(yè)作品要求是兩個人以上的合作，這讓楊蔓第一次親眼見到了李云杰作圖的過程。

“我喜歡用粉紅色！”

李云杰的寢室，楊蔓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里，她已經(jīng)沒空去害羞了，不論是她或是李云杰，甚至更多的同學，大家都想用畢業(yè)作品來給自己的大學四年畫上圓滿的句號。

“紅色行不行啊？”

手握著鼠標的李云杰抬起頭，雖然知道楊蔓的意見不太合適，可他還是商量著，不愿去打擊她的積極性。

“嗯，好吧！”

楊蔓也明白這一點，當李云杰說出自己的意見的時候，她會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不合適。

“怎么樣？”

“嗯、挺可愛的！”

“像你啊？”

緊張之余，李云杰也不忘逗弄一番，他的腦袋里其實一直想著要把楊蔓抱在懷里，可是不行，這是個關鍵時刻，也是他們相處的最后時刻。

在這之前的一個晚上，兩個人在月光下漫步。

“我想去首都。”

李云杰第一次明明白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找工作嗎？”被他牽著手，楊蔓還是覺得夏日的傍晚挺冷的。

“嗯，我想先去一個地方學習，那兒規(guī)模夠大，能學到的也多。”

“你呢？”

李云杰其實很希望楊蔓會說想和自己去同一個地方，可是他也明白楊蔓不會這么說，更不會這么做。

“也許回家，不過更有可能留在這兒吧，小靜和小慧她們正在商量找房子的事呢。”

“你也要和他們一起嗎？”

那天楊蔓和李云杰幾乎走遍了學校的每一個角落，公共澡堂、超市、操場、足球場……

畢業(yè)作品順利完成之前，楊蔓和兩個室友開始計劃著找房子了。

周六的中午，當她們接到了一處相中的房子的女主人的電話的時候，差點要樂出來，沒想到找房子這么順利，這家的月租便宜，面積大小剛剛好，如果能租成功的話，太劃算了。

可是接下來的事，讓楊蔓第一次懷疑自己作為藝校學生的身份了。

“你們是幾個人住？”

“三個人，三個女生。”

“有男朋友嗎？”

“沒有、絕對沒有！”

“那還挺好，我不租情侶的！”

“那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去看房子？”

“對了，你們哪個學校的？”

對方像是在查戶口一樣。

“我們是省藝術學院的。”

怕電話里那位阿姨年紀大聽不清楚，小慧拿著電話字字說得清楚。

“那我不租了！”

“……”就在小慧愣神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