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山匪已經是后半夜了，在老鴉山打下來的這波匪由部分警察和鴻波村的村民帶回去處置。天色雖然晚了，但是張家渠的剿匪英雄們又都齊聚到黃老太爺的院子里。老太爺早已經讓村里負責宴席的廚子備下了五大桌，為凱旋歸來的他們慶功。

黃老爺子首先感謝城里警察隊的支持，又把所有參與剿匪的民眾夸獎了一遍。在場的都是血氣方剛的漢子，又有好酒好菜伺候著，沒一會兒他們又開始互相吹噓起來。莊鎮隆比較煩心，所以吃飽后就自己帶了瓶到附近的野地里一個人喝去了。

漢生原本也是在酒桌上和那些村民比功勞，論了好久也沒有感覺自己比誰厲害。二人感到無趣準備離開，恰好看見莊鎮隆正提著酒往野地里走。他不放心莊鎮隆的狀態，最近幾天勾起他傷心的事情太多了，讓他這個滴酒不沾的人竟然也想著一人獨酌。

漢生從他后面搭他的肩膀，笑道：“哥去哪呢？帶我一個啊，這里太無聊了?！?

“出去找個安靜的地方喝喝酒。”莊鎮隆懶懶地回答。

“那正好，我這里也有，我陪你一起喝吧?！睗h生將另一只手提在身后的那壇酒給莊鎮隆看，笑著說：“今晚不醉不歸咯?！?

“行，不醉不歸?！逼鋵嵡f鎮隆有些酒醉了，連說個話都有點慵懶。漢生的情商終于有一次在線的了，他知道莊鎮隆很傷感，所以已經做好了當他傾訴對象的準備。

黃老太爺家后面就有一塊空地，非常地平整開闊。草地上有幾塊巨大的石頭特別地突兀，不過好在它們都非常有規則，有兩三個平整得像石床，非常適合半躺著。

莊鎮隆和漢生坐在一塊石頭上，開始喝起酒來。兩個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一坐上來就開始大喝，半壇子下肚后才停下來。兩人半躺著，莊鎮隆身上的酒氣已經夠大的了，開始說起了酒話：“我……我今天真的……真的是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漢生只是點頭回應他，這個時候傾聽顯得更為重要。莊鎮隆打了個嗝，繼續說道：“說開心呢，是因為我終于報了血海深仇了，但是又有什么用，不幸的人才會有仇可以報啊。”

莊鎮隆失聲痛哭起來，漢生正要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但是莊鎮隆好像不太需要的樣子，停止了哭泣繼續說：“但沒有關系，我六年的噩夢可算是結束了?！?

“我和你說……”莊鎮隆拍了一下身邊的張漢生，見他沒有反應回頭一看，這小子已經呼呼大睡了。莊鎮隆醉醺醺地笑了一聲：“呵，就這點酒量，還逞強喝這么多?！?

天色冰涼如水，月色的那點光亮和星輝灑在草地上，只有一個人孤獨地在喝著酒。不知過了多久，莊鎮隆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喧鬧聲，他艱難地爬起身來，感覺頭疼得厲害。揉了揉眼睛，天已經大亮了，他聞了聞渾身的酒氣，再看看地上碎一地的酒壇子，不經意一碰，身邊還睡了個張漢生。原來后半夜又和張漢生兩人躺在了野地里睡了一覺，身上有點兒冷，風吹得睡著的漢生縮成一團。莊鎮隆趕緊拍醒他，這張漢生也是睡懵了，完全感覺不到冰涼，醒來還后知后覺。

莊鎮隆急切的想知道喧鬧聲從何而來，他拉著漢生循聲而去，正好是黃老太爺家門口。莊鎮隆擠進去瞧瞧，原來是警察要押著山匪到村口進行處置。警察人手不夠，只能請昨晚打匪英雄們再來幫忙。山匪在警察的押送下，慢慢走向村口，他們身上被圍觀的村民潑滿了餿水和爛菜。身上傷痕累累有些人的傷讓人看了觸目驚心，若不是因為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山匪還真的讓人覺得很可憐。

走到村口以后，要先渡過蘭水溪，眾人把山匪用繩子綁在船舷上，每人大概留了兩米的長度。船開動行駛到河中央的時候，所有負責看押的人員將山匪一個個踹下了船?？恐旭偟膭恿Γ现械纳椒饲斑M。等到了穿度過對岸的時候，好多山匪都給溺死了。剩下的這些人，也差不多去了半條命，給人拖上岸來后還有刑場上絞刑臺的繩索在等著他們。

莊鎮隆跟著隊伍走到了村口，并沒有渡過河，只是眺望著河對岸看著一具具尸體被吊起來。村民們看著這些被吊起來的人，都用手指著咒罵他們下地獄。只有莊鎮隆和漢生兩人站在那里一言不發，默默地看著壞人一個個被懲治。

刑場上還請了一位當地有名的師公①來做法事，當時的閩南人是非常迷信的，所有的喪事都會請師公做法（包括迎神出巡這樣的重大民俗活動也少不了他們的影子。）像這種行刑死人的的事情，他們也要請一個過來搗鼓搗鼓，希望的就是將惡靈打入地獄永不超生（這個做法過程太過于封建迷信，所以在這里就不細致去描述。）。

行刑過程一直進行到快傍晚了才結束，所有處置完的山匪尸體全都被掛在絞刑架上示眾。這樣的作用一來是可以給周邊村莊的老百姓們發泄心頭之恨，二來是震懾活躍在周邊的其他山匪。最后一個是非常狠毒的，他們想要讓村周邊的野貓和猛禽將尸體，等到最后再用一把火把殘留的東西燒光。

結束以后，莊鎮隆并沒有和漢生他們回去，而是回到了河邊的破船。昨晚累了一天，現在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盡管河對岸掛滿了血淋淋的尸體，他卻能睡得很心安理得。

“今晚總算能睡個好覺了?！鼻f鎮隆自言自語道：“不，是以后都能晚安好夢了?！眲偺上麓瞾?，就聽見有人上船的聲音。莊鎮隆本能地坐起身來要自衛，但仔細一看是舅舅黃安，這才放心。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經把莊鎮隆的神經逼得很緊張。黃安回來給了兩個從張老爺家里帶回來的肉包子，莊鎮隆就著隔夜的涼水啃完這才入睡。

①師公：指的是神漢，閩南地區的一個民間巫術職業，舊時的民間有人舉辦喪事，或者和神相關的活動都必須請他們來做法事，走著很嚴格的要求。在小抓看來，其實有點兒像林正英演的一眉道長相似，目前這種習俗在閩南的鄉村還有保留，對人民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