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淵虛無的眼眸定定的盯著自己嘴邊的白嫩小胖手，半晌，緩緩張開了嘴，等候多時的小手立刻將藥送了進去，他慢吞吞的嚼了幾口，然后咽了回去。

追出來的太醫一臉懵逼的看著這一幕，再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藥丸，原來喂藥要這么喂啊？

“南淵，你這是護著她？”皇帝皺著眉頭不悅的盯著顧南淵：“她根本就沒有照顧好你。”

顧南淵的左手依然保持著剛才攬著沐晴的姿勢，抬眼對上皇帝怒氣沖沖的眼眸，固執而緩慢的吐出一個字：“好！不許殺！”

皇帝與他對峙許久，敗下陣來，無奈的捏了捏鼻子，道：“天下間敢跟朕說不許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顧南淵仍舊固執的盯著他，皇帝嘆氣，擺擺手：“算了，聽你的，行了吧？”

顧南淵定定的看了皇帝片刻，像是在確認他說的真假一般，直到皇帝受不了，哼了一聲，“朕金口玉言，什么時候食言過？”

下一刻，顧南淵就直接倒在了沐晴的身上，不是一旁的季暉扶了一把，沐晴估計又要重蹈一次和地面親密接觸的命運。

“他睡過去了。”沐晴仔細看了看顧南淵，抬眼對皇帝說。

皇帝松了口氣，示意季暉將顧南淵扶進去休息，季暉去抱顧南淵，卻發現顧南淵即使睡過去了，手還在緊緊的握著沐晴的手。

沐晴掙脫不開，只得和季暉一左一右的扶著他進了屋，將他扶到床，自己如平時一般在床邊坐下陪著他睡。

皇帝跟著進來，在旁邊冷冷的看了沐晴許久，才說道：“他這么護著你，你若是再不專心照顧他，朕殺不了你，難道還不能殺你全家嗎？”

沐晴無奈，“陛下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這一次就已經夠嚇人的了，再來一次，她的心臟估計承受不住啊。

以后只要不是天塌下來，不，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輕易離開將軍府了。

皇帝冷冷的看了她許久，忽然深深嘆息一聲，在旁邊坐了下來。

沐晴一臉蒙圈，這是要深談的架勢？她的后背下意識的崩了起來，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加快，有一種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覺。

果然她聽到皇帝嘆息道：“南淵他能活到現在，其實很不容易.......”

皇帝的神色因為陷入回憶而有些哀傷，聲音都低沉了許多。

“那個時候朕還不到十歲，就被父皇封了個安王的封號，丟到了川南的封地，”他說著，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憤恨，又帶著一抹冷漠。

“川南那種地方，又窮又偏僻，盜賊橫行，常年鬧兵亂，可笑的是不滿十歲的我，竟然還得了個安王的封號，去哪種地方，何來安穩？”

“我們剛到川南地界，就被一幫勢力很大的盜賊襲擊了，對方的目標是我，企圖用我來和朝廷談條件，可笑，他們不知道就算是抓了我，我父皇母后兒子多得是，又豈會受盜賊的威脅？”

皇帝說到此處，閉了閉眼眸，掩去眼底的復雜情緒，再次睜開眼時，神情平靜了些。

“盜賊人數眾多，我們寡不敵眾，眼看就要被人抓到，關鍵時刻，南淵的娘，也就是我的教養嬤嬤用南淵頂替了我，抱著南淵引開了敵人，讓南淵他爹帶著我得以逃脫。”

“那個時候南淵才只有四歲多，他娘是我的教養嬤嬤，他爹是我的護衛統領，我把南淵當弟弟一般，小時候的南淵活潑可愛，話又多，總是愛拿好東西送來給我。”

皇帝說到此處，緊緊的保住了頭，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可是我卻用弟弟替我擋掉了這一劫......”

“盜賊把乳娘和南淵抓走，發現抓錯了人，十分惱怒，他們當著南淵的面殺了他的母親，然后又虐待南淵。”

“那個時候南淵還小，不知道隱藏自己的本領，被那些人發現了他能和動物溝通的本領......“

沐晴飛快的抬起頭瞅了皇帝一眼。

皇帝哼了一聲：“怎么？訝異朕竟然知道南淵的秘密？“

沐晴呵呵一笑，不敢接話。

皇帝似乎也沒有追究她的意思，他因為陷入往事的回憶中，臉色十分陰沉：“那些人發現了南淵的秘密，就產生了一個瘋狂的想法，他們想利用南淵為他們攻城略地，他們強迫南淵去指揮動物攻擊人類。”

“南淵不肯，他們就不停的打他，南淵年紀雖小，卻很倔強，后來他們又找了一個和南淵娘親相似的女子，讓她哄騙南淵。”

“南淵年紀小，被哄的調動了山里的幾頭老虎，去攻擊附近的山匪，幫他們收服了一窩土匪，力量壯大了不少。”

皇帝說到這里，神情有些陰冷：“可是親眼看到動物將人咬碎，南淵嚇壞了，他知道自己好像做了錯事，之后無論那女人怎么哄騙他，他都不肯再為他們所用。”

“那個女人也是陰狠，見南淵不肯再指揮動物，就每天列不同的動物拿到南淵跟前，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將獵物殺死，然后強迫南淵吃那些動物的肉......”

沐晴的心不由絞在了一起，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男孩無助的縮在角落里，被人撐著嘴，往嘴里塞肉的情形。

她不由閉了閉眼睛，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他一定恨透了那個女人，所以才會對女人過敏，看著那些可愛的小動物被殘忍的殺害，然后塞入自己的口中，年幼的顧南淵得需要多大的承受能力才會堅持過來啊。

也是因為這個，他才會一吃肉就會不停的嘔吐，因為這是打心理深處發出的排斥，他的味覺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失去的吧？

沐晴忽然想起上次在園子里栽種花草時，顧南淵的那聲大吼：“別再說了！”

她一直以為那是吼她與顧樂萱的，現在想想，他應該吼的是那些鳥雀吧？

因為幼時的經歷，他對自己與生俱來的這項技能十分討厭，甚至是抗拒，所以才會那般暴躁。

那么他經常發狂是不是也和這個有關系呢？

沐晴思索的時候，聽到皇帝幽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等南淵的父親率兵趕到將他救出來時，南淵幾乎只剩了半條命，這些年來，朕費盡心思的照顧他，本以為你能照顧好他，沒想到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引得他發狂。”

聽到皇帝話中的怒氣，沐晴的汗瞬間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