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茶吧】010號故事

【心靈傾訴】申屠大媽母子

舒嚕嚕送走申屠大媽，

轉身回到茶吧，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眼角掛著淚一言不發。

亞力戈王耿直見她神情沮喪，

走到她身邊面對面坐下，

關切地問她發生了什么事。

舒嚕嚕將申屠大媽的遭遇詳述了一遍，

兩位合伙人聽后一番唏噓感慨，

但除了深深的同情外，

三人對如何幫助申屠大媽竟毫無頭緒。

當晚舒嚕嚕回到出租屋，

翻來覆去睡不著，

竟一夜失眠了。

第二天一整天，

舒嚕嚕都一副垂頭喪氣沒精打采的樣子，

亞力戈王耿直知道她心事重重，

也不去煩她，

讓她自己去消化內心的煩惱事。

晚上六點，

舒嚕嚕正和同事們吃著盒飯，

她突然放下筷子站起身說：

“我找申屠大媽去。”

一桌人奇怪地看著她，

亞力戈問道：

“你昨天還自責忘記留她的電話，

而且你又不知道她的住處，

你上哪里找申屠大媽去？”

“我剛剛突然想起申屠大媽昨晚的裝扮，

穿著練功服背著太極劍，

那她一定在這附近健身，

最大可能在前面的金沙溪邊，

那里有一個小公園，

是老年人跳廣場舞的好地方。

現在這個時間點，

她一定在那里健身。”

說完就火急火燎地沖出了門外。

舒嚕嚕一去兩個多小時還未回來，

大家等得有些焦急，

打她的手機，

才發現她去得匆忙手機落在店里了。

大伙兒正商量著去找她，

她興沖沖地趕回來了：

“幸運幸運，

沒有找到申屠大媽，

問到了住她樓下的大爺，

說大媽今天生病在家休息，

哎，一定是昨晚上給氣病的。

還好大媽這個姓很少見，

要是姓張王趙李，

我今天就抓瞎了。

這是大爺給我留的大媽家住址，

力戈，明早你陪我去一趟？”

亞力戈苦笑道：

“我要是不陪你走一趟，

這個坎你還真過不去了，

今后你哪里還有心思上班。”

第二天一大早，

亞力戈舒嚕嚕拎著一小籃水果，

找到了申屠大媽家。

開門的是一個又高又瘦又頹廢的年輕人，

頭發亂蓬蓬如雞窩。

舒嚕嚕向他說明來意，

年輕人將倆人讓進了屋內，

他指了指其中一間臥室，

然后自顧自坐在客廳看電視。

舒嚕嚕心想：

這真一個沒教養的巨嬰啊。

舒嚕嚕亞力戈的到來讓申屠大媽又驚又喜，

兩個年輕人陪著她拉拉家長里短，

她的心病竟好了一半。

舒嚕嚕心想：

趁這個難得的機會，

一定要和申屠大媽的兒子聊聊，

可是用什么方法撬開他的嘴呢？

干脆兵行險招用激將法試試。

舒嚕嚕來到客廳坐下，

那巨嬰雙眼一刻也沒有離開電視屏幕。

“吳迪哥哥，

請幫我倒一杯溫開水好嗎？”

那巨嬰吃了一驚，

他愣了一下神，

很明顯他沒想到這個陌生女孩會如此直截了當，

他遲疑了一下，

最后還是起身端來了一杯水。

“你能將電視音量調小點嗎？

耳朵受罪說話很累。”

吳迪瞪了舒嚕嚕一眼，

她讀懂了他眼神里的信息：

你是誰啊？你大爺的，

一來就吩咐我干這干那。

舒嚕嚕也瞪著他：

“音量調小點好嗎？”

吳迪干脆將音量調成了靜音。

“吳迪哥哥，申屠大媽是你媽媽嗎？”

吳迪的眼神變得有點火氣了：

你這臭丫頭，

這不是廢話嗎？

但他居然壓制住了怒氣，

點了點頭。

舒嚕嚕心想：

難怪大媽說撬不開他的嘴，

這也能忍，

我看你忍到何時。

“我認為她不是你媽媽，

你更不是她兒子，

媽媽生病了，

兒子怎么可能不照顧媽媽，

待在一旁看電視呢？

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

舒嚕嚕看見他喉結動了一下，

他終于忍不住沖口而出：

“你這個臭丫頭是誰啊？

一大早跑我家來指手劃腳的。”

“我的同事朋友都叫我野蠻姐。”

“What？野蠻姐？

有叫這破名字的？

不過確實野蠻不懂禮貌。”

“我不介意別人認為我野蠻，

但我的同事朋友認為我做人做事靠譜。

吳迪哥哥，你知道媽媽為什么生病嗎？

你知道我們為什么上門來看望她嗎？”

“不知道。”

“金沙路酒吧一條街，

我想喜歡音樂的你應該熟悉這條街吧？”

吳迪點點頭。

“我們三個合伙人在那里開辦了一家心理幫扶密室，

前天申屠大媽到我們茶吧咨詢心理問題，

講述了她一生的遭遇。”

“她說了些什么？”

這是吳迪第一次主動開口提問。

“她回憶了從你出生至今29年的故事，

她很后悔在你人生成長的重要階段，

非常粗暴地干涉了你的興趣愛好，

把父母的意愿強加到你的身上。”

“哎，后悔有用嗎？

后悔能讓時光倒流嗎？

后悔能讓二十幾年的傷口愈合嗎？

為什么她和你們這些陌生人侃侃而談，

對她的兒子卻橫眉冷對粗暴強勢？”

“我想你媽媽這次是真的后悔自己做錯了，

意識到她教育孩子的方式出問題了，

否則她不會主動尋求心理幫扶。

除了后悔，

她更多的是擔心她的孩子，

她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讓你這幾年完全喪失了斗志。

她想彌補自己的過錯，

但你完全封閉你的內心，

讓她無從幫助你。

所以她這次生病其實是心病，

是悔恨焦慮不安束手無策多重因素導致的心病。”

“你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后悔？

她真的說過想彌補過錯的話？

說實話我壓根兒不相信她，

因為她一輩子都是自私自利的利己主義者。

打我出生以來，

她就事事霸道強勢，

從幼兒園開始，

她就過問我所有交往的朋友，

凡是家庭背景不好有惡習的，

一律不許交往；

過問我所有的功課，

如果我哪門功課不好，

她就會給學校領導和教育局寫匿名信，

要求更換任課老師；

過問我所有的興趣愛好，

凡是她認為沒有前途的，

都會粗暴地把它扼殺掉；

她曾經當著我的面砸掉樂器，

一頁頁燒掉樂譜，

還罵我和我父親，

說學這些不能當飯吃不能養家的玩意，

都是廢物。

我一直都想擺脫她的控制，

一直想證明我不是一個廢物，

大學畢業后在上海闖蕩了三年，

在酒吧夜總會當串場歌手主持人，

勉強能糊口度日，

但我還是咬牙堅持，

畢竟這是我的愛好和夢想。

但我苦惱的是當年一起組建樂隊的朋友，

抵抗不住父母的壓力，

紛紛回歸家庭離我而去；

更讓我壓抑的是才華得不到賞識，

這壓抑積累在心中越積越大，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酒鬼在臺下沖我大喊：

‘你唱的什么玩意兒，

哦哦哦，下去吧，

你這個廢物……’

我一輩子都想擺脫這個詞給我留下的陰影，

那一刻我憤怒了，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沖上去將吉他砸在了他狗頭上。

我被拘留了十五天，

在圈內留下了惡名，

再也沒有場子敢收留我，

我只好回到家中。

這件事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理想破滅了，

我的心已經死了，

現在我終于活成了她口中的‘廢物’，

她該心滿意足了吧。”

舒嚕嚕默默聽完他的故事，

心中五味雜陳，

她萬萬沒想到申屠大媽是一個控制欲如此強烈的人，

不禁深深同情他的遭遇，

更激發了她想幫助他的惻隱之心。

“吳迪哥哥，我能體會到你的痛苦，

所以我真心的想幫助你。

你剛才在觀看音樂選秀節目，

說明你心中還放不下音樂夢想，

是不是？”

“是，但那又能怎樣？

在她的眼中，

凡是酒吧夜總會就是蠅營狗茍的地方，

就是骯臟下賤的地方；

凡是不能當飯吃的東西，

都歸納到廢物一類。

我……”

吳迪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輕微的哭泣聲，

立刻神色緊張地站起身，

原來申屠大媽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

申屠大媽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兒子，

扒過他的肩頭，

一把把他摟了過去：

“小迪，媽媽錯了，

媽媽真的錯得太離譜了，

我以為我可以用那個詞激勵你，

沒想到會傷你這么深這么痛。”

強勢霸道幾十年的母親突然露出脆弱的一面，

讓吳迪手足無措甚至十分詫異，

他說不出一句來，

木頭人似的站著，

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到母親的頭發上，

而母親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

過了許久，

母子倆的情緒終于完全平靜下來，

倆人肩并肩坐在沙發上，

申屠大媽依然緊緊抓著兒子的手。

亞力戈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問道：

“吳迪，你今后想干些什么？

還是老本行嗎？”

吳迪本能地看了看母親，

低頭不語。

申屠大媽禁不住又是一陣心酸，

鄭重地說道：

“小迪，媽媽今天向你保證，

只要你不沾黃毒賭，

不干違法犯罪的事，

你做任何事情，

只要你開心，

你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

媽媽都支持你。”

“媽媽，你說的是真的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幸福，

吳迪一時半會兒還不敢完全相信。

“我這個媽媽真失敗，

居然給你留下了這么大的心理陰影。

媽媽向你外婆的遺像發誓，

我說到一定做到。”

“媽媽……”

吳迪哽咽著說，

“我這兩年看了不少書，

也冷靜思考了很久，

對愛好和理想有了新的認識，

音樂可以當成終生的愛好，

但把它當成理想、事業去奮斗，

其實離不開天賦也離不開后天的專業訓練。

這個行業比較特殊，

這兩者缺一不可。

媽媽，請給我三年時間，

我想再拼搏一把，

如果我真是做這一塊的料，

再苦再累我也走下去；

如果事實證明我不是這塊料，

我就踏踏實實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

音樂就當成修身養性的愛好。”

“小迪，媽媽真沒想到你如此有主見有想法，

好好好，媽媽今后聽你的。”

“申屠大媽，幾十年養成的習慣，

恐怕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喲。”

舒嚕嚕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舒丫頭，這時候你還搗什么亂，

嗯，不過你說的也是大實話，

兒子，要是媽媽今后老毛病又犯，

你就大聲念兩遍‘外婆外婆’，

這絕對管用。

小舒小亞，中午就在大媽家吃飯，

吳大伯一大早買菜去了，

這個點應該快到家了。”

“大媽，我倆還要趕回去上班，

今天茶吧只有兩位同事，

人手緊張忙不過來。”

“今天就關門歇業一天嘛，

你們不僅僅是幫了我一家，

簡直是有恩啊。

這事一定聽大媽的，

就這么定了，

不接受反駁。”

吳迪心里默默嘆息一聲，

在一旁幽幽地念道：

“外婆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