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沃跟隨韋德走進宅邸，迎面而來的是一張布滿皺紋的大臉，上面零星分布著暗沉的斑點。

“叫我道格就好。”

不等科爾沃開口，那個之前從觀察口中把韋德訓斥了一頓的男人冷淡地說道。

科爾沃點了點頭，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們的老大在哪？”

“柯里昂在樓上等你，等韋德匯報完后，你可以見他。先交出你的武器。”道格伸出手，示意科爾沃取下腋下槍套。

“你知道，我是個魔法師，繳槍對我來說沒有太大意義。”科爾沃沒有動手，直視著對方說道。

“我們殺過的魔法師不少了，無論是教會的還是野生的。”

道格也并不讓步，只是用眼神示意一直站在大廳兩側的槍手，而他們已經掀開了自己風衣的下擺，把手放到腰間的槍套上。

“好吧……不如我們折中一下，拔槍交給我這位小朋友，我跟你上去。”

實際上，科爾沃清楚在這種情景下是否攜帶武器已經不能對可能發生的結果帶來任何改變，但他必須向對方表面對方的態度：他是來談判的，而只有談判的雙方處于同等的層級上，才能帶來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道格接受了他的提議，科爾沃在他的示意下脫下外套，摘下槍套放到羅賓手里。

“你就在這等著，找個椅子。有點心嗎？給他來點。”

道格揮了揮手，一名槍手走進廚房，端出來一盤吃剩的芝士方包，放在羅賓面前的桌子上。

科爾沃滿意地點點頭，看見韋德已經走下樓梯，隨即跟著道格走上了二樓。

二樓臺階正對著的位置，一扇復古的木門敞開著，跟采光良好的大廳不同，這個房間里似乎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只有從門口投進的光照在地面上，而稍遠處的一張長桌后面，有雪茄的火星明滅不定，隱隱約約顯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道格示意科爾沃進門，自己則站在一邊等待。

“柯喜巴雪茄，來一根嗎？”桌子后隱隱綽綽的人影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比我想象的要友好嘛，科爾沃左右環顧了一番，借助微弱的光線找到一張放在門后的椅子，拖到長桌面前坐下。

他接過對方遞來的雪茄，熟練的咬開后劃燃火柴，耐心地灼燒。

“很有意思……像你這樣的南方人很少會認真對待一根雪茄----沒有冒犯的意思。我去過希格瑞，世界上最好古巴的產地，那里的農民往往意識不到自己真正制作的是珍貴的藝術品。”

科爾沃檢視著逐漸開始穩定燃燒的首端，熄掉火柴，滿足地抽上一口，讓輕煙在口腔里轉了一圈，用力吐出后才開始用緩慢的語調回答對方。

“世界上總沒有絕對的事情，我恰好是一個雪茄愛好者。另外，你的無硫火柴不錯，但先在已經流行用酒精噴燈點火了，據說那能保持最好的原味。”

科爾沃沒有撒謊，他在舊世界確實是一個雪茄愛好者，并且根據他的經驗，當兩人明知雪茄的價值時，最好的拉近關系的方式不是稱贊雪茄本身，而是稱贊配套的器具。

畢竟，一盒名貴的雪茄就算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咬咬牙都能買得起，但只有用心去配齊無硫火柴、恒溫室、特制雪茄剪等一些列配件的人呢，才能稱得上會享受的老饕。

“哈哈，像我這樣的老家伙，總有一些不愿意改變的習慣。”男人把手里的雪茄放在一邊，繼續說道，

“你大概已經聽過了我的名字，但出于尊重，我還是想再介紹一次，維托·柯里昂，我很高興你能保持鎮定。”

科爾沃微微點頭，說道：

“其實也沒有那么鎮靜，只不過我比較善于表演。”

他的手穩定地放在桌面上，雪茄上留存的煙灰沒有一絲顫動。

但其實說不緊張自然是不可能的，面對這樣一個地下世界規則的掌握著，他很難正確判斷對方的意圖。

這不像在面對殉神者時的直接戰斗，你知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失敗的后果，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能猜到敵人的行動規律。一切都是有秩序的。

現在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有交易的意愿，不知道對方希望得到的籌碼，甚至不知道這根雪茄是不是他短暫的穿越生涯中最后的一根。

這種感覺就像當時突襲警察局時一樣，僅僅是依靠自己的直覺，做出了一個高風險高收益的決策。

“很有意思。”柯里昂說道。

在科爾沃面前，他越發感覺到了自己不經意間的老去。在他還年輕的時候，也是像面前這個男人一樣，沖動、冒進、不計后果，但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不也是當時那個少年在一次次冒險中掙來的嗎？反倒是擁有的越多，越開始謹慎小心----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徹底離開克洛德場，退休到下城區生活了。

“讓我們直接開始吧。說出你的目的。”

科爾沃斟酌了一會，他在猶豫要不要說出自己正在調查殉神者泛濫事件的情況，跟面對羅賓時不同，柯里昂的幫派有著廣闊的信息來源，掌握著數量眾多的下層民眾，這讓他不得不警惕自己無意間透露的信息會不會牽扯出更多有關教會和機械之心的事情。

最終，他還是決定說一半的真話、

“我受雇于一個不能透露真名的客戶。前段時間，有一位對他相當重要的女士在怪物的襲擊中喪生，而我正好也有一個朋友遭遇了同樣的經歷。我與他的私家偵探在初步的調查中相遇，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我需要的東西很簡單，就是霍克特力城內頻繁出現怪物的原因，如果無法做到，就給我提供城內所有怪物活動的規律。”

柯里昂重新拿起雪茄，似乎是用眼神審視了科爾沃一番，但在極微弱的光線下科爾沃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是個魔法師，自然也知道那些怪物的危險性，找到他們又有什么意義？你難道以為就憑借手里的左輪手槍，就能殺掉那些恐怖的變異者？”

果然，科爾沃的左手微不可見地顫動了一下。

正如他所想的，這些黑幫人員對殉神者并非一無所知，至少他們已經掌握了所謂“怪物”其實是由人變異而來這個關鍵的線索。

跟羅賓不同，他們并未親歷過殉神者事件，得出這個結論還是需要一番調查的。

“我并沒有這種想法，我只負責尋找真相，至于那些動手的臟活，自然會由更專業的人接替。”

科爾沃移開雪茄，上面的煙灰自然地垂落在精致的陶盤里。

“說出你的價碼吧。”柯里昂同樣把雪茄伸進陶盤的范圍，靜靜地等待已經積蓄了一長條的煙灰掉落，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沒有看著科爾沃，卻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我無法現在就給你出價，因為我不知道你們想要什么。”

這是科爾沃早就想好的回答，他手上掌握的可供交換的東西并不多，至于一些關鍵的情報和線索更是不可能透露給對方。

所以他一開始就決定放任對方開價，如果是要求現金，那自然是最簡單的局面，向機械之心申請預算就好，他相信曼徹斯特絕對不會放棄這樣一個相對安全可靠的線索來源。

如果是對方提出軍火一類的要求，那么就必須要上升到蕾蒂進行決策，但這也并非什么不可能達成的交易。

科爾沃暫時沒有想到其他可能被提出的出價。

“收集怪物的線索，甚至還要找出他們的來源，這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當然，我既不能保證你一定能做到，也不會說一定做不到，只有一點你應該是清楚的：成本太高，并且對我來說毫無利益可圖。”

“我不是什么慈善家，我的手里也沾了不少無辜者的血，所以我不可能因為你們可能持有的善良目的而降低我的條件。”

科爾沃點頭表示理解，拿過放在旁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清除掉口腔里殘留的煙草的苦味。

“所以我正好有一個有趣的要求，你看，既然你能夠接受別人的委托，應該也能接受我的委托。”

委托？科爾沃的心思瞬間轉了幾個來回。

柯里昂的幫派中應該并不缺少能夠派出的人手，他們在干一些臟活方面比自己更加專業、更加冷漠、更加經驗豐富。

所以這個所謂的委托必然不是什么簡單的任務，而是只有自己能做到。

“跟魔法有關？”科爾沃問道。

“聰明。最近我們收到傳言，教會會通過海上航行押送幾件來自南方的魔法物品，下周二到達博尼特港。我們對那些物品很有興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柯里昂同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但他漱口后把茶水吐進了腳下的垃圾簍里。

“不可能，我所掌握的魔法遠遠不像你想的那么強大，從教會手里搶奪魔法物品，除非我瘋了。”

科爾沃果斷拒絕，這個任務太過危險，他不可能接受。

柯里昂笑了笑，解釋道：“我不需要你直接動手，實際上沒有誰能有這樣的實力。但我們已經做好了安排，你要做的只是跟在我們后面，用最短的時間鑒別出所有魔法物品，這對你來說沒有太大的風險。”

“另外，你可能會質疑我們的能力，具體的細節我會在現在跟你分享，但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們勢在必得。”

科爾沃思考了幾秒鐘，搖了搖頭。

“第一，哪怕僅僅是鑒定，也很可能把我暴露在教會的視線里；第二，我不確定自己能否在你要求的時間里識別出那些物品，我想你不會接受失敗的后果。我不同意，請你換一個條件把，這樣做的風險已經遠遠超過了我想要獲得的信息的價值。”

柯里昂似乎完全沒有被科爾沃的拒絕所激怒，他稍稍后仰身體，保持著他平穩而低沉的聲音說道：

“只要你接受，我們會首先測試你的能力，如果達不到，我以我的信譽保證你可以安全離開，你還是我的朋友。”

“至于你所說的‘信息的價值’，我會給你提供額外的補償。”

“相信我，我會開出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