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戴了個玄色的眼罩，系帶是大紅色的，落在及肩的烏發上，耀眼得像是一縷七月的流火。

她有如繁花般錦秀的容顏，不著粉黛，姝麗如畫。

她只露出一只眼睛。眼珠子是晶石一樣剔透明亮的模樣，有白色的裂痕連接成紋路，看起來如同是假的。而那眼是狹長的，微瞇著如同初升的一輪淺淺的彎月。

泭州州主，鬼皇幺妹，連錦雪劣。

同樣也是曾經的紫凌國四大家族之一的有蘇氏嫡女，有蘇雨劣。世人眼中的叛逆者，三百多年前血洗了紫凌國京都叛逃幽淵的魔女雪劣。

不似其他人身著幽淵特有的短衣，連錦雪劣穿著品紅色的寬袖長袍，衣擺上是九尾紫靈狐的紋樣，如同行于云端的士子。沒有絲毫“魔教頭子”的樣子。

“我躲開上月憂忘來見你并不容易，”連錦雪劣略端莊地靠在墻角背光的陰暗處，唇角牽出鮮紅的顏色，如同盛開的嬌嫩的花。“靈座，您理理我嘛！”

阿爾穿著白色的棉麻寢衣半倚在木床上，棉被上是幾簇素凈的忘憂花。她探出上身撥弄燈芯，粗布做的床簾半遮半掩。燭光昏黃，影子微微晃動。

“我有什么可見的？”少女聲音含笑，眉眼里亦是淺淺的溫柔。

“你不回你的州主府，當真不怕祖宗十八代都被他知曉？”阿爾調侃道。

為了完成任務，這會兒上月憂忘應該已經到了泭州州主府。

頓了片刻，少女勾唇：“我以為，你會比較想見他的。”

“畢竟白妖就是這樣的。”阿爾補充道。

連錦雪劣低下頭理了理寬長的衣袖，五官皆掩在陰影里。“來見見你吧！”她的聲音低了幾分，“日后……就見不到了。”

“到那時，是上月公子也好，是其他人也罷，就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誰也不認識誰。所以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燈火的“噼啪”聲響起。

須臾，穿著品紅色的寬袖長袍的泭州州主才出聲：“你知道我不大管鬼族的事，所以如今王都芎州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她勾著唇，“我是真不知道。”

連錦雪劣靜默了些許，又道：“不過靈座，那件事真的不能拖了。”

鬼族皇女閉上詭異的眼睛，聲音極輕。“所以您現在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呢？”

“想什么？”少女輕笑了聲，“不過是不甘。”

不甘心，就像是梵音這個名字；就像是夜氏的少主之位；就像是……那從未有過的……僭越……所以到底還是不甘心。

阿爾慢慢起身下了床，取過一旁柜子上的外袍披上。“雪劣啊！”

少女歪歪腦袋，眸如夜色。“若是我后悔了，怎么辦？”

“我想有人記得我啊！然后，真的是，特別過分，對嗎？”

然后阿爾聽到皇女含著笑的聲音。

她說：“那是您的權力，您的意志，您的榮耀。”

“無論生死，無謂榮辱。”

“而我，沒有資格替您去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