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奧德賽
- 拉萊耶之主
- 左火焰右海水
- 3106字
- 2019-06-02 16:44:06
“冷先生,秦女士定的廂房在這邊,請隨我來。”旁邊的侍應生做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冷一璇跟著他走。
冷一璇點了點頭。
這個希爾頓酒店確實過于奢華。
正門是用白色的大理石為基,上面刻滿了復雜奇異的黑色紋路。走進酒店大堂,空曠的視野中是溢滿金色的墻壁,壁上富有著遠古氣息的埃及壁畫栩栩如生,很是令人心馳神往。
情不自禁地抬頭,巨大而又華美的水晶吊墜懸于大堂中央,耀眼的光芒灑下地面,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色。
“真是有錢啊······”冷一璇默默念叨著。
隨著侍應生的后面,冷一璇在如同迷宮般復雜的走廊中左轉右轉,終于在一個“1801”的廂房門口停了下來,里面嘈雜的喧鬧聲和震耳欲聾的打碟聲頓時傳出,擊打著冷一璇的耳膜。
“冷先生,已為您帶到。如果需要其他服務,房間里面可以直接與我們服務部進行通話。”侍應生面帶微笑,微微鞠了一躬,隨后便離開了。
冷一璇有些緊張,揣在大褲衩里的手不停地顫抖著,額頭上竟也滲出一些細密的汗珠,劇烈地心跳聲似乎要沖破胸膛,噴涌而出。
深吸了一口氣,冷一璇先是輕輕地敲了敲門,不過礙于房間里的人正沉醉于瘋狂的音樂中,想必無人會聽見這微弱不可聞的敲門聲。
等了一會兒,冷一璇再次試探性地推了推門,門竟然是掩著的,稍稍用力便被推開,冷一璇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剛進房間,五彩的夜色燈光便朝他臉上打來,冷一璇捂了捂眼,望向房間中央,皮質的沙發上面坐滿了充滿活力的少男少女,他們高聲喧嘩著,盡情抒發著獨屬于青年人的風流颯爽。而沙發面前的黑色大桌上則擺滿了宛若小山般成堆的啤酒和果盤,甚至還有數十對骰子。
大多數人并沒有注意到房間里多了一個人,只有幾個靠邊的學生發現冷一璇從門外進來,但只是瞥了一眼他的樣子,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隨后便和其他人繼續玩樂,絲毫不把冷一璇作為一個自己的同學,而是看成一條若有若無的廢狗。
冷一璇淡漠地笑了笑,隨處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呆呆地看著站在巨大的熒幕前拿著話筒唱歌的那對情侶。
自己對同學的這番態度早就見怪不怪了,作為一個成績常年吊車尾,人稱“墊底王”的男人,一直都能免疫輕蔑與鄙視,這也不是因為懦弱可哀,而是因為一條廢狗如果想要反抗,就只能被他人活生生地“打死”。
“喲,這不是冷一璇嘛,怎么不請自來?在我的記憶中,今天的名單上好像沒有你的名字。”一個慵懶地躺在沙發上、被其余人眾星捧月般的青年男人偶然看見冷一璇坐在邊角落的地方,隨后揶揄道。
眾人聽見男人的話語有些疑惑,頓時停下了手中的玩樂,望四周看了看,隨后把目光全部投向了冷一璇。
嘲諷、輕視、幸災樂禍······匯聚一身。
“咳咳······我也是班級的一份子,應該可以參加這個party······”冷一璇把頭低下,手不停地搓著體恤的衣角,他覺得很尷尬也很無奈。
“你還算得上是班上的一份子?常年拉低班評就不說了,讓你湊個人數打個籃球,5分鐘下來被蓋帽了多少次?要我說,一無長處的人永遠都是廢物,而廢物是不能跟人在一起聚會的,你說對么?”男人不再看向冷一璇,而是拿起面前的酒杯,抿了抿,緩緩道:“朝日的酒,還是欠缺了一些辛辣的味道。”
“我不是廢物,我只是······”冷一璇囁喏著,聲音小得像個蚊子。
眾人哄堂大笑,謾罵聲如潮水一般涌來。
事實上,冷一璇待人接物極有禮貌,在班上不爭不吵,除開成績差和體育糟糕透頂,活像個小透明。可所謂的校園侵凌不就是因為受害者的軟弱么,只要有一個強勢的人去指責,那么所有的人都會跟風,以此來尋找自己的存在感,這才是可怕之處。
冷一璇的頭越來越低,他想把自己藏在懷里包裹起來,然后與外面隔絕。他很害怕秦柔煙看見這樣的自己,一個面對言語暴力卻又無能為力,選擇不斷逃避的自己。
“張昊梟,你就別尋冷一璇的開心了,歸根結底,他到底是我們的一份子。所以我今天也給他發了消息,他收到才會來的。”一個穿著華美紅色長裙的女子正躺在張昊梟的懷里,面帶嬌羞,耳下的黑寶石吊飾一搖一搖地,襯出了那張精致的臉龐。
“哦,是么?既然是柔煙邀請的,那么我倒有些唐突了。冷一璇,你可以繼續坐在那里,不過你卻沒有資格和我們一同享樂。”張昊梟捏了捏秦柔煙可人的臉蛋,頗有得意地說道。
由于昏黑的燈光,冷一璇沒有看清張昊梟身邊人的臉,這時他清晰地聽見了令自己魂縈夢繞的聲音,不敢相信地一望。
雙目欲裂,痛徹心扉的感覺遍布全身。
自己的女神,自己卑微暗戀三年的秦柔煙,竟然躺在張昊梟的懷里,滿是紅潮的臉上充滿了幸福的神色,就像一個陷入溫柔鄉的小嬌妻。
冷一璇清楚地記得那天文學社招新的日子,秦柔煙素雅的白色長裙勾勒出她誘人的身軀,瀑布般的長發被頭髻挽成兩束,不施粉黛的臉上青澀可愛,宛若仙女般的從他眼前翩翩走過,留下一陣幽香。
從那時起,只要一天沒看見秦柔煙,冷一璇心里就像被貓撓似地又癢又痛,在他眼中,秦柔煙就像出水蓮花,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而此時,這簇蓮花竟和學校最飛揚跋扈的紈绔子弟在那兒你情我濃,冷一璇痛苦地捂住臉,眼淚不經意間從手指的縫隙滑過······
眾人再次回歸玩樂,并沒有人注意到冷一璇的變化,也沒有人想去注意。
“都靈,奧德賽。”一道女聲突兀地響起。
有人在輕輕吟唱。
隨著亙古的音律傳來,都靈的聲音響徹大地。冷一璇腦海中只剩茫茫的黑色與無邊的寂冷,靈魂之軀霎時間便被投入了一個被凄厲哭喊所充斥著的世界。
滿眼血色交融的冷一璇被生硬的鐵鏈穿刺束縛在一棵扎根血海的蒼天古樹上面,海上游蕩著絕望的悲鳴。
“我名為奧茲曼迪亞斯,萬王之王!”
“偉業震主,諸神皆服!······”
音律不停地被吟誦著,而冷一璇的身體也在不停地抽搐,其動作扭曲幅度超乎常人,身體卻出乎意料地沒有倒在地上,硬生生地佇立在糜爛的廂房中。
“此外,唯余黃沙莽莽、寂寞荒涼,蕩然無存······”
冷一璇不遠處的血海上方驀地出現了一個黑色王座。巨大而又奇異的花紋散著血紅的光芒遍布在王座上面,周圍的十二團藍色幽火靜靜漂浮守護著王座,其溫之高像是要把底下的血海全部蒸發。
而王座上面卻空蕩蕩的,像是缺少了什么。
從王座傳來的強烈血腥感刺得冷一璇頭暈目眩。他想要逃離,可鐵鏈穿刺進他的靈魂之軀,留下的傷口還在血流如注。他的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盯著那黑色王座,眼里是無數的血手伸來想要把他從古樹上撕下來拉到王座上。
“哥哥,哥哥······,你怎么才來,我身上好疼,他們把我殺了釘在樹上好久了······”冷一璇的耳旁忽然響起一股略顯稚嫩的聲音,眼中的黑色王座上面忽然坐了一個8歲小孩兒。
小孩兒打著一塵不染的紅色領帶、穿著小號黑色的燕尾服,腳上是一雙擦得锃亮的皮鞋,“哥哥······,他們殺了我后,我的血沿著樹一直流一直流,流了好多好多,就成了現在你看到的這片海······”。
小孩兒坐在王座上嘻嘻哈哈地笑著,就像剛才說的是一個笑話一樣,手里打了個響指,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紅酒和高腳杯,小孩兒慢慢地倒下紅酒,在嘴中細細地品味陳年佳釀的味道。
冷一璇的眼睛中卻布滿了血絲,眼神里全是驚恐和難以置信。那個小孩兒的模樣竟是8歲的自己!也就是那一年,老爹老媽便去往國外,“孤苦伶仃”的自己便被丟在姨媽家里,受盡人間冷暖。
小孩兒咯咯地笑著,猛地從王座上站起來,仔仔細細理了理領帶,又撫了撫衣服上的皺褶,瘦小的身軀和王座形成鮮明的對比。純潔的眼眸不含一滴雜質地凝視著冷一璇:“哥哥,你不用再哭泣了,來,進入我的懷抱吧!當吾王從寂滅中蘇醒,諸神將被剝奪永生,并跪地迎來他們最盛大的葬禮!”小孩兒捏碎了手中的酒杯,手掌中鮮血直流卻不以為然。······
冷一璇眼前的景象逐漸淡去,血海一色的天空被慢慢剝離,逐漸露出房間內的景象,隱隱約約中還看見一個修長的倩影。冷一璇剛舒了口氣,可耳邊小孩兒的聲音卻如驚天炸雷般響起:
“如我一生為奴,當奉我永世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