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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車開在蜿蜒的公路上,外面的太陽正猛,烤地薯般炙烤著大地,此時馬路上的汽車,猶如燒烤架上的土豆片,即使開了空調,車內還是免不了一陣熱氣。

小林拿著扇子,吃力地上下搖晃,卻被扇出來的熱風嗆得有些許反胃,他身子抖了一下,用力深吸了一口氣,在那么一瞬間,生了讓父親調轉車頭回家的念頭,回到那個冬暖夏涼的廢棄下水道。

說實話,他現在對游玩沒那么在乎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當你想要一件東西時,非常想要的時候得不到,往后即使得到了雙倍甚至三倍的補償,都不會再有那種滿分的幸福感了,他想起小魚的那句話,當你想要什么,就努力馬上去爭取吧,往后得到的機會常有,但心動的感覺不常有。

可是,回家的念頭很快被他打消了,他不能前功盡棄,否則母親真的什么都沒有了,他身體前傾想問父母還有多遠,撇了一眼母親,發現她眉頭緊鎖,雙目緊閉,額前本清爽的發絲,變成了一大縷一大縷的,有點像麻繩,看樣子應該是睡著了,小林心想著這樣也好,不然她該受罪了,又把目光移到父親身上,而父親正在心無旁騖地開著車,額上是點點汗珠,無趣的小林把身子移回椅子上,努力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才開始趨向模糊。

“小林,小越,我們到了?!崩狭忠幌伦訐u晃著小林的腿,一下子搖晃著小越的胳膊。

好一會兒,他們才從模糊中恢復意識,伸了個懶腰。

小林立馬從斜躺的座位中跳了起來,趴到窗邊。

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嬉戲嘻哈聲、尖叫聲、說話聲。小林跳下了車,朝聲源跑去,沒跑多遠就看到,高入云端的游戲設施,和過山車的軌道,腦海中浮現出多年前那張照片。

多年前的一個午后,課間從廁所回來的小林,發現同學們湊在一塊津津樂道地談論著什么,小林湊過去看,小付座位上,擺著一沓照片,座位旁圍滿了同學,那是小付全家的旅游照,旅游的地點,是著名高級游樂場,照片中,小付站在家人中間,昂首挺胸,像個高貴的王子,年幼的孩子們紛紛心生羨意,小林也不意外,他伸手想拿張照片看看,卻被小付擋住了,他語氣有些不屑:“你就別看了,看了你也去不成,還是下水道比較適合你”,語音剛落,同學們一陣哄笑,小林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他多希望,多希望父母能帶他去那個游樂場,到時候他一定要拍很多照片,狠狠摔到小付面前,最主要是,他想在同學間威風一把,因為小付的嘲笑,把他以往作為學霸高高在上的光環都給打碎了,不過那時父親已經失蹤很久了,他跟母親提了好幾次,母親每次都爽快說下個月帶他去,可是說著說著就沒了下文,小林有些失落,在班級抬不起頭來,覺得處處低人一等,每每有人竊竊私語抑或大笑,他都會不自覺對號入座,以為他們那是在笑話自己,久而久之變得愈發孤僻,在校除了上課就是學習,在家完成作業,就拿出手機和小魚相處。

說來,好在這些年有小魚,替他排憂解難、驅散孤寂難過,他有時會懷疑,小魚是上帝為了補償他父親的缺席,安排給他的禮物。

因為父親走后不久,他就收到網友小魚的好友驗證,當時他沒多想就通過了她的好友驗證,小魚跟自己說,她是市一中的學姐,還把學生證發給了小林看,小林有些欣喜,市一中是他最向往的初中,于是他對小魚卸下了所有防備,漸漸地他們成了知己。

小魚對小林很照顧,會輔導他寫作業,會陪他聊天,生日的時候,會給小林發面額超過三位數的紅包,還會在小林犯難時,為他出謀劃策,小林也會在小魚難過時安慰她,聽她訴說自己的難過事,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和小魚的關系已然超越了和早出晚歸的母親的關系。

“進去吧”小越把左手搭在小林肩膀上,老林緊緊跟在身后。

小林點了點頭,同他們一齊走了進去。

即使作為淡日的周一,游樂場的人也不少,每個項目都需要排很長的隊伍。

小林有些不耐煩,指著長如森蚺的隊伍,又指了指手中的導游手冊,拍了拍母親的肩膀:“要不,我們去鬼屋吧?!?

老林有些好笑,印象中的兒子,膽小如鼠,就連晚上睡覺,都要同時打好幾盞燈,而鬼屋,光是看手冊上的圖片,就嚇得夠嗆人,心想真是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

不過,他倒是很賞識兒子這份勇氣。

人生的本質,不就是不斷挑戰未知的過程嗎,還是勇敢點好,成功了,是成就,失敗了,是經驗。

見小越躊躇不前,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小伙,勇氣可嘉,爸支持你?!?

又撇了一眼小越,語氣有些不屑道:“怎么,害怕了?”

小越毫不示弱冷哼了一聲:“開玩笑,我會害怕?”

雙方四目相對,下巴抬得高高的,隨即又冷哼了一句:“我們走著瞧”。

見事情進行得這么順利,小林在心中竊喜了好一陣。

在他印象中,母親是出了名的膽小鬼,平時見到個蟑螂,尖叫聲都能把加厚玻璃水杯震破,心說,馬上有好戲看了。

想到母親即將在鬼屋上演的河東獅吼,他有些郁悶,工具萬事俱備,唯獨欠最重要的隔音耳機,看來,只能有意離母親遠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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