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對于普通人特別珍貴。

對于余奐來說，眼前被泥點糊住的玻璃，讓他如百爪撓心特別難受。齊林看他表情不對，“需要我現在擦干凈嗎？”

余奐脫掉外衣露出做工精致的馬甲，雙手搓的滾熱，“把心靈的窗戶擦干凈，才是我最大的愿望?！饼R林撇撇嘴又坐下。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就看著他進進出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擦得一塵不染。余奐像是完成最后的儀式一樣，輕輕的準備關上窗戶。

突然一個腦袋從打開的窗戶探進來，“你這里是花那什么郵局？”

嚇得余奐捂著胸口跳起來，“我的媽呀！嚇死我了……”余奐整理一下儀表向他招招手，示意快點進來。關上窗戶，余奐依然站在窗邊。男人推開門走進來，一股旋風帶的門亂響。齊林也覺得有些奇怪，抬頭看著他，臉上帶有殺氣的人還是第一次遇見……

男人拉開椅子坐下來，環顧四周，語氣很不屑的說：“這破地方怎么有一股潮味？屋里還這么暗。你們就不打算翻修嗎？有這個打算可以找我?！闭f著他向西裝里面的暗袋掏了掏，遺憾的攤開手，“我居然沒拿名片夾…真不像我的風格?！?

余奐靠著窗戶抱著肩膀，表情非常嚴肅的說：“你還沒記起，為什么來到這嗎？”

“我怎么知道？就是走著走著，心里好像知道應該去往什么方向。到了門口，好像有人告訴我，就是這里?！蹦腥擞X得很疑惑，眨了眨眼睛不安的收起自己散漫的行為，規矩的坐直身體。

“你的前職工作是什么？”余奐冰冷的問。

“搞拆遷的，誰花錢我幫誰干活。現在不都是這樣嗎？只要有錢，一切好說。”男人習慣的語氣帶著不屑。說到一半看到余奐的表情，又拘謹起來。

齊林手上的筆沒有停下，兩個人的對話都被他一一記錄在冊。他捂著嘴偷笑男人的行為，又不敢出聲。

“你來到這里有什么愿望嗎？或者說還有什么沒說完的話，留給自己的親人？”余奐回到自己的位置，靠著椅背盯著他的眼睛。男人的眼睛里，變化著他生前每天的所作所為…

男人驚慌的探著身體向前，“你的意思是，我，我死了嗎？不是…我隱約記得。剛才我開車，要馬上趕回家…然后車里，有我的丈人，懷孕的妻子。我妻子說不舒服，我們要去醫院……”

余奐伸手在桌上掠過，一盞臺燈照射男人的雙眼。白茫茫的一片中，他看到了自己最后的時候，顫抖的雙手，驚恐的眼睛。在極大的憤怒中，男人在沒有余奐的召喚下醒了過來。

他雙手攥成拳頭狠狠的砸在桌子上，“這些小人，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他雙手撐著椅子要站起來，發現雙腿像是被灌了水泥一樣沉重無法挪動。“為什么我動不了？”他怒吼道。

“你還沒清醒嗎？你已經死了。剛才不是已經看到死亡的瞬間了嗎？你的丈人，你懷孕七個月的妻子。坐著你開的車，掉到盤山公路的懸崖下。車毀人亡。還需要說明一點，剎車線被人做了手腳。”余奐托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明明是個老司機，居然沒感覺車的聲音不對？應了那句話，鬼使神差啊！”

男人憤怒的說：“我一定要報仇！我出生的孩子，還沒看到這人世間的陽光就死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余奐給齊林遞了個眼色。齊林端著一杯薄荷茶放在他的面前，“喝杯茶，興許就會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你呢？我找了一下資料。這一生業績不凡。打架斗毆，強取豪奪，行賄受賄，飛揚跋扈…在你手上受傷的，致死的，不計其數…嗯，這是算上人和小動物…在死前做的最后工作，就是拆遷棚戶區，建造智能豪華的商場…還不錯。在你努力工作下，商場已經打地基了。”余奐看著他把茶喝的一滴不剩，壞笑道：“你不怕我在里面下瀉藥嗎？”

男人臉色大變，摳著自己的嗓子眼干嘔起來。

“你真是膽子小。呵呵…”余奐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你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不想著問妻子和丈人的去處，居然首先想到報仇？現在可不是你能為所欲為的時候，我能幫到你的是49天里，可以回到你的家。看著自己被下葬，看著自己的大女兒變成沒人管的孤兒?？赡苓@還不是最壞的。當初被你教訓的手下，被你打罵過后積攢了太多的怨恨。你的大女兒很可能被他們拉下水…而且這個年紀正好處在叛逆期…”

齊林收起筆，從抽屜里掏出一封信送到余奐的手上。余奐沒有拆開它，這封信在他的手中起火，瞬間被燒成灰燼……

“您為什么要燒了？這不是他的父母，和被他陷害入獄的人，寄來的信嗎？”齊林不解呆呆站在原地。男人反應很快，扒拉著掉在桌上的灰，心中懊惱不已。

余奐無辜的抱著肩膀，擺出真不是自己搞鬼的樣子，“這都是他每天積攢的怨氣和火氣。我本想告訴他信的內容。現在好了…我也不知道了?！蹦腥梭@訝的目光低垂。

齊林難以置信他會不曉得信的內容，一封信就能難倒他還是第一次……

“好了。現在關于你的一封信，已經被你的怒火燒掉。出門有專車接送你。接下來的行程，要配合身邊的人。問你什么就答什么。膽敢說一句假話，那些懲治你的手段，絕對讓人受不了?！庇鄪J給齊林使了眼色，讓他送男人出門。

男人驚慌的挪到門口，忽然跑了回來抓著余奐的衣領，咆哮道：“你為什么用這種方法懲罰我？活在人世間本來就不容易。養活一家人更不容易。我憑什么要含冤而死？為什么？”

余奐抹掉他噴濺出來的口水，一字一句的回答，“為什么？你活著不容易？憑自己勤奮起早貪黑，做生意的人?？恐p手和汗水為自己打造家園的人。憑什么被你一句話，就要被打成植物人躺在醫院？隨時可能被趕出去，家屬還要承擔高額的醫療費用。哦，你說不容易？在你陪著丈人和懷孕的妻子到別墅享受生活，住在棚戶區的老夫婦就必須死在你的強拆中被砸死？活在這個人世間，從老至少，有誰容易過？委屈？慢慢體會吧！”他輕輕地推了男人的肩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男人推到了街上。

突然竄出來幾個差使，抓著他扔進車里迅速帶走……

齊林驚訝的張大嘴巴，“你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以后說話可要小心了?！彼接鄪J對面的椅子上，認真的對他說：“局長，我一直好奇一件事。為什么你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那個人發生過什么？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技能沒告訴我的？我就是好奇，咱們的業務是為有疑問的亡者進行咨詢。事實上客人到了這里，多數心靈得到了安慰。雖然咱們在這里工作沒有幾年，但是咨詢量每日下降。這是為什么呢？”

余奐揉著太陽穴，心里抵觸的雙眼瞇成一條縫，“首先我知道客人的需求，源自東岳庭長的委托書。其次我有多少技能，我自己也不知道。最后一個問題每日咨詢量下降，是因為更多人有了信仰。信父母的教誨，信古典經教，信善言善行必有善果。少一些工作量不是很好嗎？可以發呆，可以打盹，可以一直思考……”

“原來是這樣。那么您能幫幫我嗎？我一直有個疑問，什么樣的緣分，讓你和我成為搭檔呢？咱們像普通人一樣，需要吃飯睡覺休息。卻有著普通人沒有的特殊能力。設立咱們這個郵局的初衷是什么？”齊林顧著內心的疑問，沒有看到余奐不耐煩的臉色。

天空忽然陰沉起來，接著天空驚雷連著三聲響。聲音大到震耳欲聾的程度，齊林嚇得縮成一團，“什么情況？難道有客人要來嗎？”他扭頭看向余奐。

“唉…有可能是位特殊的客人。怕是不好對付……”余奐向窗外望去，眉頭緊鎖看起來很擔憂。